第三十章 天不收马芹
话还得从前头说。
因为开头说得“旱宝”马芹,其实她不是鬼,是人,大活人,她就是马芹,她没有死,活着,而且康复了。
马芹没有给韩铁腿的“大碗茶”灌死,刘大人从许铁头婆娘嘴里已经知道了,但刘大人瞒了下来,瞒了所有的人,当然主要是瞒过皇上乾隆的。
因为马芹夜探振和武馆,发现了被绑的“四爷”被关押在窨井里,怒不可遏!为救人与绑匪大打出手,而终因寡不敌众,被绑匪抓住,被喝“大碗茶”是真的,被刀螂张小金刀六猴子几个畜生奸污糟蹋也是真的,而且被打痴了。如果不是痴了,凭马芹的性子,早该现身了。所以,刘大人才敢“瞒天过海!”他这么做,一是为自保。
因为在他的心里,不只是伴君如伴虎,伴皇家人也是伴虎。如果皇上知道了真相,也许出于痴心,或是怜疚,不在乎什么,还宠马芹,但是后宫知道了不会放过他。因为后宫都知道皇上在外边宠女人的事,都是有气而不敢说。而他一个汉人官员,在皇家人的眼里就是个奴才,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拿他来撒气。再知道皇上宠了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就不只是撒撒气了,会要了他的命。还有,这次皇上所做的这事,也是不合祖训的,到时为了自己的皇上面子,不仅不会保他,还可能倒打一耙,给他戴个“蛊惑皇上”的罪名,有冤也没处诉,只能做个屈死鬼冤死鬼了。
其二,是为留下一条命照料马芹。这条命,就是许铁头的儿子。他带着马芹躲藏起来,保护马芹,证明他与他爹,及其振和武馆这群绑匪不是一路人。但这个可不是皇上看重的,皇上看重的是马芹。许喆与马芹朝夕几个月了,皇上能容忍吗,再说,他还是绑匪的儿子!还有,他在乾隆身边几年了,也看在眼里,这位皇上到民间宠女人,只是个兴头儿,兴头儿一过也就淡去了,马芹能是别样吗。马芹才十几岁,日子还很长,人还痴了,最需要有个贴心人照料,留着许喆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想到这些,他才“瞒天过海!”的。
马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那天夜里,一帮畜生把马芹沉河之前,来到河堤下,糟蹋马芹的时候,许铁头也在场,他倒不掺和,身子有毛病,也掺和不了,他还说了两句制止的话,但没有用,没人听他的,对牛弹琴。还不如对牛了,他面对的是几个禽兽,其实是比禽兽还不如的东西。再说自己也不是干净人,也算个禽兽,只是吃肉吃草之差罢了。他劝说阻止,只不过是露了露畜生护熟的本性而已,因为马芹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但他也不敢多说,还因为刀螂张几个的兽行,掌门韩铁腿已经默许了,他害怕韩铁腿定下的规矩,不能为虱子烧袄,把自己搭进去。
韩铁腿不允许馆里的任何人拆他的台,坏他的事。他心狠手辣,手段残忍,不管是谁,坏他的事就要你的好看。他曾经一腿砸折了小舅子脊梁骨,就是因为坏了他一桩“生意”(即绑票)许铁头知道,再说也没用了,也不愿眼看着一帮禽兽糟蹋马芹,就提前回了武馆。
韩铁腿还有个规矩,叫“守仓看货”“货在仓”他的十几个骨干,夜里都要守着,不能走了“货”许铁头除了头上有点功夫,拳脚上都不行,他成武馆骨干,主要是管账,他识字
再说刀螂张几个兽行完马芹,也是因为刀螂张那一拳很重,马芹还没有醒过来,也许他们觉得醒不过来了,没有再捆住马芹两条腿,就又把她装进麻包沉进了河里,这才回了武馆。
马芹死里逃生,难道她有不死的绝招?她什么绝招都没有,别说她马芹是一个人,就是马仙女、马天君,给这么扔进河里也活不成,她是给许铁头的儿子——许喆救了!
第二天一早,许铁头回家取东西,进了门就听婆娘惊悚地说,夜里儿子把马芹捞家来了!
如晴天霹雳,许铁头闻听,惊得差点跌了跟头!
许喆是怎么把马芹捞家来的呢?
因为他在码头上做事,码头大雕被抓后,停工了。但官差说,码头大雕的事与他人无关,并说码头很快就会复工,要大家不用离开,所以许喆每天都去码头。那天夜里,他和几个工友一起喝了些酒,一个人顺着河堤回家时,夜风一吹,酒气一冲头,不胜酒力的他,便躺倒在树丛下睡着了,直到四更天,才被凉风吹醒。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河里“噗通”一声响,有人往河里扔了东西。许喆翘起身子一看,便看到几个扔过东西的人,从河堤下往上走来,他赶紧又附下身子。他知道,大半夜往河里来扔东西的都怕别人看见,谁看见谁会惹上麻烦。直到看着那几个人走远了后,这才站起来往家走,而刚走了两步又站住了。是他忽然有些好奇,那几个人扔进河里的是什么,由于好奇,就想看个究竟?还有,身上带着酒气儿,胆儿有些壮,于是回身走下了河堤,下了河。正是枯水季,河水只有一丈来深,他又在河边长大,码头上做事,有水性,一个猛子下去,就摸到了,是个麻包,里边装着东西,便拉上了岸。待他解开麻包口,用手一摸,惊悚地差点叫出来!什么呀?人脚丫子!
用这样的办法把人灌死,这叫“喝大碗茶”杀人不用刀不见血,河边时有发生。
许喆惊悚之后有点义愤了,要一看究竟,看看是个什么人?于是一拽麻包片,便看到了腿。腿也光着,接着就看到是个女人!明白了,是那几个王八蛋把她糟蹋了,糟蹋完给喝了“大碗茶”真他娘的不是人,他更加义愤!整条麻包片拽掉后,又见两条胳膊还给绑着,嘴里还塞着东西,便把嘴里的东西拽了出来。夜色下,许喆低下头对着脸一看,啊!惊得一下子张大了嘴巴!谁呀?“马芹!”他认的,也是他喜欢的。
谁干的,操你八辈的奶奶!许喆差点骂出声。而就在这时,许喆看到马芹的腿一动!啊,没死,她还没死!他知道,从河里捞上来的人,只要胳膊腿的能动,人就没死。许喆赶紧对着马芹的脸“哎!哎!”了两声,可是马芹没有反应,再“哎哎”还没有,人还没全醒。救人要紧,许喆解开了马芹胳膊上的绳子,团把团把塞进麻包扔回了河里,因为麻包里装着砖头又沉入了河底,然后背起马芹跑回了家,还把她娘叫了起来。
他娘过来点上灯一看,炕上放着个光屁股死人,可吓坏了,再一看是个女人,还是马芹,更吃惊了,问许喆怎么回事?许喆的酒劲已经过去了,说:“她给人沉河了!”“谁,谁沉的?”他娘又问。许喆路上想过了,觉得是那几个住店的干的,他也听人说了,他们住在店里不走,还花钱把马家官司给翻过来,就是那个叫四爷的看上马芹了,想娶家去做小儿,可是马芹不答应,要嫁张庄的人,就下了黑手!但许喆顾不得先说这些。这时他娘着急地说:“人都死了,你背家来干吗呀?!”“没死!”许喆这才说。“没死?”他娘狐疑,再看马芹。这时马芹的胳膊动了一下,他娘看见了:“哎呀,胳膊动了,真没死!”可她又指着马芹光着的下身说:“这、这怎么回事,她的裤呢?”“别问了,快给她换衣裳!”许喆说。“你祸祸她了?”他娘抓住许喆又急急地问道,不放心。“瞎说什么,我捞上来的!”许喆说。他娘明白了,可又问了一句:“你看见是谁了吗?”许喆摇头说,没有,没看清楚,但他把刚想到的说了。 许喆娘听后骂了句,不得好死的玩意儿们,真够缺阴的!骂完了又对许喆说,你先出去,我给她擦擦换身干衣裳。
许喆出了屋子后,许喆娘先脱了马芹的湿褂子,又拿干布擦去马芹身上的脏水,之后给换了身干爽的衣裳。这时马芹已经睁开了眼睛,两眼发直地看着她不说话,喊也不应,许喆娘赶紧把许喆叫了进来。许喆又喊,马芹还不答应。许喆娘吃惊了,说,她任嘛都不知道了,吓傻了!许喆觉得也是。
许喆知道马芹给人糟蹋了,为什么还背回家来呢?一是马芹还没死,二是因为他也喜欢马芹。其实他娘也喜欢马芹,以前还要托人上门提亲,给许铁头拦下的。许铁头告诉她和许喆,韩家上门提亲马家都不应,自家的日子跟韩家差一大截,上门就是自讨没趣,人家门槛儿高,这才撂下。可许喆的心里没有撂下,隔三差五地就到店里坐坐,名为喝茶吃饭,实是为看看马芹,看看心里舒坦。
马芹被糟蹋成这个样子,许喆非常气愤,也想好了,天亮后,他就去找马芹的嫂子,叫她去衙门告那几个住店的畜生,有几个臭钱,帮人家打了个官司,就能干这种伤天害理、猪狗不如的事吗?
可是天一亮,还没等他出门,他爸许铁头回来了,他们家离绝地还没一里远,进门听许喆娘一说,便大吃一惊,还说:“弄个死人回来干嘛呀!”“人没死!”许喆娘摇着头说。“没、没死?!”许铁头更吃惊了。“没死”许喆娘又说。“瞎说什么呀!”许铁头不信。“我没瞎说,真没死,要不小喆捞回来干吗!”“这、她在哪儿了?”许铁头急着问。“在小喆屋了”许铁头这就要进屋看,给许喆娘一把拽住了,带惊地说道:“你进去干嘛?”许铁头站下后,回手推开许喆娘的手,急急地出了屋子把大门插了。
他一回屋,许喆娘就又说:“没死是没死,可嘛事都不知道了,连人都不认了,话都不会说了,吓傻了!”许铁头听后,好像缓了缓气,拽着许喆娘进了他们的睡屋,并压低了声儿说:“这样儿正好!”“好什么呀,人都吓成傻子了?”许喆娘起急地说。“不是吓傻的,是打傻的!”许铁头说。“嘛,打傻的,谁这么缺阴,把人打傻了?”婆娘吃惊地问。“你别瞎问了,傻了正好,也不认得咱了,她不能活着!”“你说嘛?!”许喆娘吃惊得像没听懂。许铁头不解释,没有工夫解释,也不能解释,又说:“白天不行了,黑了吧,黑了把她再扔河里去。”“还淹死她呀?不行不行,太缺阴了!”婆娘说。“她不死,咱一家子都得死!”许铁头有些急了,便瞪大了俩眼说。“咱救了她,干吗咱死?别瞎说了!”许喆娘不听他的。许铁头不得已,才告诉她事是韩铁腿让人干的,还说韩铁腿有规矩,谁救了沉河的人,谁就得死。婆娘一听是韩铁腿干的,更吃惊了:“啊!他、他怎么也、也这么不是人啊?人家不寻(音xín 方言:嫁)他家,就糟蹋人家,淹死人家呀,这还叫人吗?你说说,我怎么就没看出他是这么个人来呢,太缺阴了!太不是人了!”婆娘又意外又生气地连说带骂。可许铁头不耐烦地说:“行了,别瞎叽咕了,里头的事你不知道!”“里头的事,里头有嘛事,你说说?”许喆娘跟着问。“行了,别瞎问了!”许铁头更不耐烦了。婆娘看他急了,不敢问了。许铁头转口说:“去,把他叫过来!”“叫谁呀?”许喆娘看着他问。“小喆!”许铁头两眼冒着厉光说。许喆娘看着他没动,许铁头又催了一句,她这才去叫儿子许喆。
许喆过来后,许铁头先骂了句不知深浅的东西,骂的许喆一愣!没等许喆说话,许铁头又问马芹认人不?许喆沉着脸摇了摇头。“好,好!”许铁头连说了俩好。许喆一听他爸这么说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听许铁头又说:“我跟你娘都说了,千万别叫外人知道了,等黑了,再把她扔河里头去。”“什么?!”许喆听了,瞪着他爸徐铁头,又惊又蒙,只说出俩字。“她不能活着!”许铁头又说,许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看着他爸就像看一个魔鬼!
许铁头也明白了,马芹沉到水里没死,是因为刀螂张那一拳打昏了她,没了呼吸,马芹才没给水灌死的。人傻了也是因为刀螂张那一拳,那一拳打得是马芹的后脑,那么重的拳,不傻才怪呢,说不了话,是韩铁腿点了她“哑穴”。
许喆不想听他再说,回头要走,他不会听他爸胡说八道,再把马芹扔回河里,那不是人干的。许铁头见许喆不说话,还回头要走,知道他没听进去,厉声喊道:“站住!” 许喆站住了,但没回头。许铁头又说了,为什么不能让马芹活着,因为韩铁腿有“规矩”谁救了沉河的人谁也得死!许铁头对家人说的这些,按韩铁腿的规矩是不能说的,他是觉得不说不行了,得自保啊!保这个家呀!
许喆听明白了,原来是武馆的人干的,更气愤了,回头质问他:“你怎么不拦住他们呢,这是人干得事吗?狗都不如!”“我、我拦得住吗,拦得了吗,韩、姓韩都想沾她。”“什么,韩铁腿!他都、他不给韩文成提过亲吗,他也、狗!狗!老狗!”许喆愤怒到了极点,话都说不连贯了,骂了起来!许铁头又厉声说:“住口!”打断他的话,又说:“不是没成吗!”“一帮狗!一帮狗!猪狗!”许喆继续怒骂。许喆娘也很生气,跟着说:“就是一帮牲口,不得好死!”“怪谁,谁叫她到武馆瞎闹!”许铁头又说。“她到武馆闹什么了?”许喆瞪着眼怒问道。“她……!”许铁头只说了一个字就不敢说了。“她什么呀她,说呀?怎么不说了?!” 许喆又怒问。许铁头的完整话是:“她去找人”这话他不能说,韩铁腿有规矩。许喆听他说不出来,肺憋得都要爆了。她娘看着许铁头忽然说:“以后你也别去那个猪窝了,都是什么玩意儿,太不是人了!”可许铁头扭头对她说:“你说不去就不去呀?他有规矩,谁退馆,谁得把这几年得的钱交回去!”
许喆娘不说话了,钱花了不少了,没花的也舍不得交,交了日子还怎么过呀。许铁头也从没想过退出,一年分二三百两银子,这一次估计能分两千多两,到哪儿挣这么多钱啊。许喆和他娘还不明白许铁头拿回家的钱是绑票来的,也不知道振和武馆绑了四爷肉票。
许铁头又把话说回去,而且口气不容反驳:“我再跟你俩说一遍,天黑后就把她扔河里去,别不要命!”许喆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盯着许铁头怒问:“你还叫她死,你就是怕她明白了认出来吧?呸,多大岁数了,还乱祸祸女人啊!”“浑张!”许铁头急了,要打许喆,给许喆娘拽住了。
许喆娘又对许喆说,你爸对我说了,是那帮牲口祸祸了她,他拦下了姓韩的,可拦不住张黑儿小六儿那几个牲口,他们把马芹打没气祸祸的。许喆听了梗着脖子根本不信,他娘又说,没骗你,你爸爸那年练把式摔了一脚,落下了毛病,不能做那事了,我知道,我是你娘,要不我才养了你和你姐俩孩子呢,要不是你爸爸有毛病儿,我还不得多养几个,哪个女人一辈子不得养活7个8个的孩子。
一听这话,许喆也想到了,外边有人管他爸叫“老song ”看来不是说他的脾气,是说他的身子,这才消了些气,但拧着头没有一点歉意。
许铁头看看他又说“你留下她干吗呀,想跟她过呀?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许铁头拍着自己的脸说。“能怪她吗,是那帮猪狗王八蛋不是人!”许喆又反驳道。“可、可她成傻子了,你养个傻子呀?”“她会缓过来的”许喆又马上说。“这个、她缓过来能跟你呀?”许铁头瞪着许喆说!“我没想那个,我就想不让她死,她才多大。”许喆又说。
许铁头还要说,婆娘接过来了,说:“小喆没说错,不能怪她,都是那帮牲口不对,咱可不能做缺阴的事……”“你糊涂!要给姓韩的他们知道了,得要咱一家子的命!”许铁头又拍着巴掌急眉火眼地说道。“咱不让她出门,不让他们知道不就完了吗!”婆娘跟着说。“她是个活人,有腿有脚,要自个跑出去呢,一天两天行,日子长了行吗,一辈子不出门呀,外人就没来串门的,捂得住吗?”可许喆听了说:“我这就去告诉她嫂子报官,把一帮王八蛋都抓起来!”“浑张!”许铁头立刻怒骂道,还伸手打了许喆一把掌。
婆娘拽住了还要打的许铁头,又对许喆说:“不能报官,你爸爸也是武馆的,报了官,也得让人抓进班房里去!”许喆听了没有说话。
许铁头跟着说:“别惹祸了,夜里扔河去!”可许喆又马上回了:“不行!”俩字,而且口气上没有一点余地。许铁头又要发火。婆娘接过来说:“我看要不这样吧,叫小喆带着她出去躲躲?”“躲躲,躲哪儿去?”许铁头对视着反问。婆娘想了想说:“去大坤那里?”大坤是他们闺女,许喆的姐姐,嫁到青州了,离绝地有70 多里地。
还没等许铁头说话,忽然看见马芹进来了,许铁头吓得一屁股坐下了!马芹愣愣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许喆娘醒过味了,赶紧推着马芹又回了许喆的屋子,又把马芹推着坐下。这时许喆也过来了,站在马芹面前,马芹看着他。许喆问了句“还认得我吗?”马芹还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许喆又问了一遍,马芹还没反应。许喆娘说,别问了,她是给打坏的,一时半会的明白不了,脑袋里有毛病了。你大姨家老二不就是摔傻的吗,五六年了,还没全明白过来呢。
这屋的许铁头回了神儿,知道马芹没有认出他,但还是吓出了一脑门子汗。他抹了一把脑门子,又想怎么办,马芹到不用怕,一时半会儿明白不了,但她不能活着。让她死,得说服婆娘和儿子许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说不通。他也没工夫说,得赶紧回武馆。怎么办?就想到婆娘说的把马芹弄到闺女家藏起来,可是觉得不行,离得太近,有熟人,藏不住……
这时,许喆娘急着回来了,进门就又说去青州藏着?许铁头这工夫也想出办法了,说:“去那里不行,韩家也有在那边出门子的,跟大坤一个村的。”婆娘也想起来了,是韩家的妹子,大坤还是她做的媒,是不行。婆娘不知怎么办好了,可许铁头说:“去杨柳青他姑奶奶家,那儿离咱这里200多里远,也没听说有这边的人。”许喆娘一听太好了,赶紧跑进许喆屋里,小声对他说了。许喆听完,想了想,点头了。许喆娘又回这边,跟许铁头说:“马芹这毛病不是打的吗,也许能看好,到那边就给她找大夫看看。”可许铁头皱起眉头说:“我也知道这个,她好了能跟咱一条心吗,我又是武馆的人,好了不更麻烦吗,不能给她看!”“她那心又不是石头的,你又没祸祸她……”许喆跟着说。
这时许喆又进来了,听到了他们的话,插上说:“你们都别说了,我知道怎么办。”
许铁头低着头没出声,他回家只为拿点东西,也没有工夫老吵,还怕给外边人听见,得赶快回武馆。但她早想好了,留下马芹就是留下祸根,这才另打了主意,想找个工夫自己把马芹弄出去扔进河里,不让许喆知道,也不让武馆的人知道,神不觉鬼不知。让他们去杨柳青只是缓兵之计,口是心非。所以临离开屋子前,就说:“这两天不能动身,馆里全盯着呢,什么时候走听我话,千万看好别让她跑出去,也别让外人进来。”许喆娘哎哎着点了头,觉得放心了。许铁头回身要走,许喆忽然想起来说:“我过去跟她嫂子说一声去”
许铁头一听嚯地回过身来,急说:“不能说,不能让她知道!”“为什么呀?”许喆瞪大眼睛问。许铁头就又说:“她知道了就都知道了,还得去报官!”许喆娘听了,也对许喆说:“你爸爸说得对,不能跟她说,不能让她报官,要知道了,连你爸爸也得跟着、挨抓坐班房呀!”可许喆又说:“一个大活人没了,人家就不找人就不报官吗?”“那个报了知道是谁干的?以前报官的不都没找着吗,知道是谁呀?”许铁头又说。
许喆听了他爸这句话,愣怔了,也知道了,这几年失踪的人,都是韩铁腿和他爸他们干的,心里直冒冷风,话都不说了。许铁头又说:“看好了,千万不要叫她跑出去,听我回话再走。”许喆还没说话,许铁头又问了句许喆听见没有?许喆还没开口,许喆娘说了,行了,我们都听见了。许铁头这才拿着东西匆匆地走了。
许铁头走了后,许喆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老东西平常哪认过倒啊,今个儿怎么说认倒儿就认倒儿了呢?想了半天想明白了,哦,让听他的话走?老东西要来阴的,这是要叫武馆的人过来?还越想越觉得是,赶紧对许喆说了,许喆也忽然觉得是!得赶紧把人藏起来,可家里就那么几间屋子,就那么个院子,没处可藏。再说藏哪儿许铁头都知道。许喆想了想,让他娘到门口外看看,想趁着没人,把马芹带出去,到地里藏着,一黑天就走,不能听他爸爸的。她娘也觉得这办法行,就到门口去看。正是早起下地的时候,干活儿的人都起来了,没法出门了,娘俩儿都特别着急。可许喆想了想,忽然又说,不怕,他们敢来,我就跟他们打!“你能打得过他们吗,他们是把式房的人,都会把式,你会嘛?”娘睁大眼睛说。“那我就喊,让别人都听到,我就不信大白天的他们敢把人弄死!要那样儿衙门来人把他们都弄死!”许喆又说。许喆娘很害怕,说:“你爸爸呢,不也给人弄死呀,那个不行!”“他要那样,我就不认他了,死就死!”许喆愤愤地说。许喆娘直了直眼,也说,对,要那样儿,不死我也不跟他过了。娘俩儿想一块儿,剩下的就是等天黑了。可许喆娘的心揪成了一团儿,站不住坐不住,一会儿来门口一趟,往外面扒扒头,看看有没有人过来,就这样挨到天黑,扒了几十回头。还好,一天没人来。马芹一天除吃了点东西,就是昏昏沉沉地睡觉。天黑后,许喆娘让他们吃了饭,带了些钱,又带了些路上吃的,许喆就拉着马芹匆匆离开了家。
可许喆带着马芹走不快,因为马芹走走站站,几乎都是给许喆拉着走,所以200里地走了五天多,才来到杨柳青的村子外。
许喆一看到村子,忽然又觉得不能去姑奶奶家,来这里是他爸说的,说不定就会带着韩铁腿他们追过来,把马芹害了。这么一想便改了主意,没进姑奶奶村,去了津门。津门是大地方,人多人杂人生,不好找着,他爸爸也不会找到。
果然,武馆的事办完后,许铁头回家想处理掉马芹,但人已经走了,他把婆娘怒骂了一顿,就追到杨柳青来,没见到人,也不知道许喆带着马芹去了哪里,只得暂且作罢。许铁头也不敢把事告诉韩铁腿。
后来,刘大人带人包围了武馆,还抓了武馆的许多家人,当时他儿子许喆没有在家,没有抓到,自然也没见着马芹,许铁头倒有些庆幸了,他找不到,别人也找不到,许家还有根儿。还好,婆娘虽然把事说了,但她也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他剩下来唯一心存的,就是儿子许喆藏严实了,别给人找到。
刘大人葬的那个“马芹”是一位客商的小妾。两年前,那客商被振和武馆绑了票,因为不拿赎银,也不说出是哪里人,韩铁腿没辙,但也不放人,便死在了窨井里,韩铁腿就叫人把尸首装进麻包沉了河。这个小妾知道男人来绝地贩货了,说好不会超过20天就回家,可是快仨月了还未回,就来绝地找男人。碰上小金刀他们,小金刀就以帮她找人为借口,骗光了她身上的钱和首饰,还因为她有些姿色,奸污了几次后,见女人闹得厉害,就把女人捂死,又把尸首装进麻包沉了河。
而刘大人偷梁换柱,把假的当真的,前面说了,用意就是瞒乾隆皇上,少点儿无辜遭殃,更是为的保自己。他不能让乾隆知道马芹还活着,要是知道还活着,就会知道马芹被糟蹋了,还被打成了傻子,肯定更加震怒,又不知会多出多少人头落地,里边肯定会有许多无辜,这是其一;其二,退一步说,乾隆知道就要找,也可能不理会马芹的遭遇还要宠,宠了这样一个女人,乾隆当时及事后,也许都不会怪罪他,但后宫知道了不会饶过他,所以到死都没对乾隆说,也没对任何人说,烂到了肚子里。因为在他的心里,不只是伴君如伴虎,伴皇家人都是伴虎,他得权衡利弊,弃重就轻,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还有,在不知马芹还活着前,刘大人还在派人抓漏网的绑匪和家人,像许喆这样的成年男丁,在必抓之列。但了解到上述情况后,就从名单中把他去掉了,因为他救了马芹一命,还得留下他照顾马芹。而这些,他也对谁都没说。
这件事做过之后,刘大人也非常后怕,怕走了风、漏了馅儿,一旦皇上知道了,也是大难临头。这块心思一直压在刘大人的心头,战战兢兢,直到临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