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人也没有再问。
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家还是一块讨论。内阁的票拟制度确实整个世界最先进的政治制度,哪怕万历加上他爷爷嘉靖两代帝王近半个世纪对朝政不理会,整个大明帝国仍然在缓缓前行。
沈一贯垂了垂膝盖,说道:“田义,给诸位大臣搬些墩子来了。”
田义答应下来,立即一群小太监,将一个个绣墩都搬了上来,这些绣墩中间的木制结构就好像是鼓一样。
只是鼓面并非蒙皮,而是实木。外面还有一层透着的丝绸,上面都有绣着一些吉祥的图案,最多是是云纹,与万寿纹。
宫中所用绣的极好。
一行人都准备好了。这才进入正题。
张维贤立即出列说道:“建州女真挑衅天朝天威,聚集不能容忍,否则若是周围属国有样学样,我大明的脸面往哪里放。而边疆也将战事频发,天下将不稳啊!”
“必须让天下属国宵小知道,我大明天威不可侵。”
他是国公,是勋贵自然是希望战事,他们就是靠着军功起家的,如果能够领兵出发,他们若是一家两国公,哪可是天大的荣耀!
张维贤这样一说,成国公朱纯臣立即出来帮腔,一时间两个人却搞出来了个群情急涌的架势!!
首辅对勋贵的意见从来是知道的。万历皇帝也是知道的,那么万历将勋贵请来参加会议,那么万历的潜台词是否就是主战呢?
但是大明朝的勋贵到了而今,已经没落了,没有了几分血气。只是瞎嚷嚷而已,恐怕他们现在兵书都没看过基本,如何能够依靠他们。更何况京师三大营的精锐早在英宗朱祁镇的时候就被败了个干净。现在都是一群老爷兵,上战场不行霍霍百姓可是很有一套啊。
沈一贯心里想着:陛下应该是知道京师三大营的情况的,也是知道英国公张维贤的外厉内荏的货色。那是要他们来应该是要表明他的主战的态度的。
沈一贯眼睛一瞄朱赓,朱赓立即会意,说道:“军国大事,岂容如此儿戏,还需要细细考量!”
朱赓这略带有训斥意味的话语,让英国公张维贤闹了个大红脸,下面的成国公朱纯臣立即安静下来。
沈一贯说道:“仲化啊,你是三朝元老,先帝倚重的老臣,而今局面,可有建议?”
沈鲤立即说道:“不敢当,只是以吾愚见,决计不能放纵建州女真,否则空使得国威受损,四境不安。”
“而今建州女真坐大,蒙古也是蠢蠢欲动,东南倭寇数不胜数,朝廷不可再退一步了。”
沈一贯一听心中一震,他终于从沈鲤口中听到了,自从仁宗洪熙皇帝以来,国家一直战略收缩。
放弃对漠北的监控与干涉,让瓦刺统一了草原,还放弃了安南。对辽东女真却是借力打力,反而养虎为患,放弃了辽东以东的地区,这种战略收缩,虽然出于休养生息。对太祖和太宗永乐年间大兵频出,大工频兴,百姓不堪重负的一种拨乱反正。
但是当时这个政策还算是正确,而今数十年过去了,弊端越来越大,边患越来越盛。沈鲤大明的官场上沁淫了几十年的人,岂能不明白这一点。
而万历皇帝的心思,沈鲤也是一清二楚的。
时间会让很多秘密都不是秘密。
宫中的一些事情,当时或许能严格保密,但是而今几年过去了,早就传出来的,万历皇帝很是看中李如柏,却没想到他的爹李成梁手下的努尔哈赤反了,着也让万历觉得很没有面子!!
这一件事情。
沈鲤观察万历皇帝,虽然很少能够见到万历,而万历也是几乎不上朝,但是今天把英国公张维贤,成国公朱纯臣带来,心意决计是没有改变的。
所以他揣测皇帝心意,顺嘴说出来后,一下子就明白了,心中充满了悔意,看相沈一贯。
沈一贯这个老狐狸根本不愿意与万历硬顶。自己的首辅之位怎么来的他还不清楚?那上一任的赵志镍如今可是风光不再,几个月前就郁郁而终了!
而且而今也有这样的需要,但是却不能够由自己提出来,万一失败,那么辽东大好的局势又将陷入糜烂。他怎么承担这个责任,到时候都查院的御史们的柬书就会如同雪花一样飘向大内。
权衡之下,他自然知道该怎么说了。
当然是找个替罪羊啊,这个深鲤总是自称谦谦君子,还真有捧臭脚的人称沈阁老”、“归德公”,还传闻正气凛然、刚正不阿,真是瞎了眼睛!
要知道沈鲤此人可是东林党的魁首,东林党的鬼样子虽然不像后世传闻的那么不堪,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只是说每一个为了利益而站在一起的集团都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面目。
而此时的东林党已经势力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威胁到了沈一贯的楚党。
此言一出,沈一贯还没有怎么说话。
立即有人出列,大家一看却是兵部尚书刑阶说道:“沈次辅,这就不对了。”
很多人以为内阁与六部尚书是上下级关系,其实双方的关系,就好像是跷跷板一般,谁有能力,谁占据的权力就大一些。
根据大明祖制。
文官最高的就是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在品级之上,并不能压过六部尚书。而六部之中的吏部,更是有天官之称。
强势的吏部尚书让内阁下不了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个政策从制定到执行,绝对有人觉得的对,觉得不对的,故而没有反对沈一贯才奇怪的。
但是沈一贯不免有些恼火,这可是个好机会,若是胜了,那自己作为首辅制定计划也是可以得利,若是败了,虽然也有连代之责,但是大部分还是次辅助沈鲤的责任。
不过,总体来说,沈一贯的战斗力不是沈鲤能比的。
虽然沈鲤不是一个人,首先表示支持沈鲤的就是兵部尚书刑阶。但是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往往支持沈鲤的都是反对他的言论,当然了大臣们也不是傻子,看到沈鲤的懊悔的神情,任谁都知道了这是沈一贯下的套。
但是到底是一个首辅,也不知道他给了大学士张位什么好处,内阁四人,三人都是统一思想。
可以说,内阁之中的意见基本统一。
一旦内阁的意见统一,没有什么政策他们推行不下去的。
而下面议和的奏折也被拿出来讨论。
但是当庭被沈一贯驳斥的体无完肤。
他设计的坑可是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沈一贯辈分又高,年纪大,又是内阁首辅带着几分倚老卖老。说得太过犀利。
不过这个议和之人所说也是不无道理,刻政猛于虎,战争一齐,那么就是劳师动众。百姓才安分了几年,实在经不起折腾。
想要培养民间元气,十年都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辽东沈阳卫已经被女真杀的千里无人烟了。
沈一贯一锤定音,说道:“好了,刑尚书,沈次辅,如今歼灭女真,犁庭扫闾已成定局,
接下来就讨论将士的封赏,和何人领军继续追击女真奴酋努尔哈赤?国库可够十五万大军征建州?”
户部尚书刘中和话不多,只是淡淡的说道:“够。”
沈一贯说道:“既然如此,就多从官库,少从民间征收吧。下面商议一下,派谁去征抚顺,萨尔湖,歼灭努尔哈赤部?”
首辅沈一贯一锤定音。小老弟朱赓连忙说道:“首辅英明,爱民之心,天下少有。”
沈鲤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争了,也拱起手来行礼,只是头轻轻的低下,嘴角忍不住有一丝冷笑。
他为什么冷笑?
因为沈一贯所说的可笑?
大兵出动,又怎么可能不征召民夫?真以为那些丘八大爷,都是军纪严明之辈?真以为那些将领,有百姓可以征,却让自己的人去运粮食?
这个首辅沈一贯没有到地方做过庶务,还是不知道,大明的底层官吏到底是怎么样。
王安石变法,其中青苗法是他的重中之重,说白了就是国家放贷款,利息低,试点的时候相当的成功,百姓和朝廷双双收益,却是为什么全国示范的时候就出现了问题呢,就是下层的官吏为了政绩强行要求百姓借贷。
“阁老。”朱赓立即说道:“下官以为当以兵部尚书刑阶督师,以戚金为总兵官。”
“总兵戚金乃是戚继光戚少保之侄,深受家学嫡传,威名享誉海内。之前的安平山大捷也是戚金的指挥若定,令他出征,定然大破女真。”
“阁老……”一旁的沈鲤却是亲自下场,“吾认为不可,如今抚顺唾手可得,而以戚家军之精锐,正应该以辽阳重城为目标。而抚顺应该以总兵李成材为主,他久居沈阳,地理环境位置都是烂熟于胸。必定能够大破女真。”
群臣对兵部尚书刑阶督师,都有心理准备,毕竟这些年刑阶上蹿下跳,准备入阁,但是对李成材挂帅,却感到突然之极,随即想到,当时沈鲤对赵辑的厚爱,而赵辑的小妾正是李家的女子,心中顿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