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烟柳街，潇湘馆还在做最后的准备。
十几位姑娘分成几组，在台上练习展示，扭腰，甩胯，停步。
潇湘馆原本还有十九位姑娘，走了三位，还剩十六位。大家已经听说那三位姐妹在钦差队伍里，遇袭以后下落不明。大家为姐妹祈福的同时，也暗暗庆幸那一日，遇上钦差手下说客的，不是自己。
台下的秦枫猛然吼一嗓子：“你别抛媚眼啊！脸上别带表情，冷一点！对，冷酷！今日的客人全都是女人，你抛媚眼没人看，还招人烦！记住，今日，还有以后，你们卖的是衣服！”
高文进带着潇湘馆请的女杂役，大嫂，在一张长长的桌子上，摆水果，点心，各种零碎小吃。客人来了，自取自用。
李宛兰手里拿着一张纸，一边认真背台词，一边监督高文进的眼睛，有没有到处瞄。
身在潇湘馆，哪会不乱看？这种捕捉，其实也是恋人之间的另一种情趣。
十几名女乐师，穿着素雅长裙，一字排开坐在台两边，调试手里的乐器。
长长的模特台上铺就红地毯，台下两边摆放着两排长长的木凳，围着T台一整圈。后排木凳做得高于第一排。如果坐满观众，能做一百多人。以后需要更多观众，还可以在后面再加一两排更高的木凳。
前几日，烟柳街所有青楼、院子，一百多家，都接到了一张请柬。潇湘馆、大华银行、江西民团联名邀请当家人，今日正午时分来潇湘馆参加一个会，名字有点怪异，潇湘时装发布会！
请柬特意注明，只接待女宾。也特意说明，潇湘馆里参加发布会的，也都是姑娘。
奇奇怪怪地，故弄玄虚。
潇湘馆以前就是一个中等院子，现在濒临倒闭，大家可以不给她面子。
但大华银行的面子得给，缴纳清洁费得去那里，以后月月有来往。万一得罪了人家，银行故意折腾自己，存个清洁费跑上七八趟，也闹心。
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华银行会这样做吗？有可能。
请柬上，还有民团，这就更唬人了。当初在潇湘馆大开杀戒，弄得人家生意都做不下去的，可不就是民团？那一日在士林书院门口，一个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又帅的飞起的，可不就是民团军士？心黑手辣，人多势众，英武帅气，这民团面子，就必须给了。
说来更奇怪，潇湘馆怎么一下又和民团这么近乎？世间真有相杀相爱？
给面子也罢，好奇也罢，每一个接到帖子的，都决定派人参加。
青楼的生意，多在傍晚开始。所以时装发布会，选在正午发布。临近正午，客人三三两两过来，果然，潇湘馆正大门口，还是民团军士把守！
今日来的客人，清一色，女老板，或者女老鸨。一律凭请柬入门，拿到帖子没来的，人家一查一个准儿。
进了大门一看，两边是银行的布置，还没开业。穿过中间过道，再进一道门，才是潇湘馆。
咦，这院子里面，修了这么一长排台子？两边都可以坐人？是了，这必然就是为我等准备的。
客人们都是熟女，有些徐娘半老，有些风韵犹存，这是职业决定的。因为年轻的姑娘，不能是女老鸨，只能是女伎。
但这类女子，人生经验丰富，能言善辩，心思敏捷，才华不浅，眼光独到，甚至还颇有见地。
这时代的女伎，能歌善舞，琴棋书画，几乎样样精通。陪着客人，能与你风花雪月，能与你歌舞相伴，还能与你高谈阔论。从这个客人处听来的异域情调，转身就能讲给另一个客人听。
单论素质才华，甩后世明星几条街。
客人们见时辰未到，在女侍带引下，取些水果，点心，一边品尝，一边观看，一边寻着熟识的人说话。
待院子里客人越来越多，女侍分别通知，大家可以随便找位置坐下，潇湘时装发布会，即将开始！
T台侧面，院子边缘，有十几座二层小楼，这是以前潇湘馆的待客小楼，也是各位姑娘的居处。一座不太显眼的小楼二楼上，高文进与秦枫坐在窗边，眼睛看着下面。
高文进道：“这些姑娘，年轻时，都是美女！”
秦枫用力挤几下眼睛，侧头看着高文进，疑惑道：“这么远？你也看得清？”
“看身材啊！李宛兰也真是，给我们两安排这么远！那么多离得近的小楼，单让我们来这里。”高文进一脸遗憾：“等会儿，T台上的姑娘，更看不清楚！”
“还不是因为你？！若是我一个人，我能坐在休息台！你没看出来，李宛兰就是在防着你，我是被你牵连！”秦枫鄙视地看一眼高文进：“御妻无术！”
“你！”高文进一愣头，虽然理屈，但脖子硬。
自从那三位姑娘出逃，高文进的纸，就再也包不住与李宛兰之间的火了。
事情曝光以后，陆山长只是叹口气，特意提示高文进，李宛兰是贱籍，最好只是纳妾。这让高文进很为难，找到秦枫诉说。秦枫没有门第观念，他认为，你既然答应给人家妻子名份，就得说话算数。至于以后嘛，万一有机会再做举人呢？！
所以此时秦枫这么说，真是理直气壮。
高文进脖子愣一会儿，找不到反击的词汇。撇撇嘴，摇摇头。忽听得下面一声锣响，两人不再说话，两个脑袋趴在窗台上。
一百多客人，围着T台而坐。锣响几声，鼓点轻起。优美琴声中，李宛兰身着长裙，从T台后面款款而出。这一袭长裙，是秦枫设计的女式晚礼服！
一名女客人，轻声对身边熟人道：“李宛兰，好像比以往高了几分？走路这姿势，挺好看啊！”
“是啊！感觉她的腰以下，变长了？”
“待会儿去后台看看她！”
台上李宛兰双手慢慢抬起，音乐一停，全场寂静。
李宛兰手腕一翻，双手手心向上，捏个兰花指。头一侧，双腿微微一屈，对所有人谦虚，又优雅地行一礼：“欢迎大家今日光临潇湘馆！为感谢大家的到来，潇湘馆准备了一场豪华的视觉盛宴，接下来你们将看到，何人解赏西湖好！美轮美奂潇湘情！”
豪华的视觉盛宴？
台下女宾纵然博学多才，也一时不明其意。
李宛兰慢慢后退几步，一转身，鼓点响起，李宛兰踩着鼓点，笃、笃、笃走到T台边一角落。
鼓点骤然拔高声音，一名姑娘从T台后面走出来，身着红色束腰旗袍，旗袍两侧开叉，脚上蹬一双黑色高跟鞋，姑娘踩着鼓点笃、笃、笃走出来！
快抬腿，迈小步，每一步甩胯带动大腿，提膝，踏出直线。姑娘面无表情，两臂自然交替摆动。挺而不僵，柔而不懈。
台下一众女宾，个个目瞪口呆！男人走路威风凛凛，前几天才让人大开眼界！今日这姑娘也能走出神仙步伐？不，仙女步伐！女人的柔美，女人的形体，女人的魅力，尽在这步伐之中！
这是模特猫步啊！不好看，能在秦枫后世满世界走？不好看，女人就凭走路能走出世界名模？名利双收？
那姑娘感受到台下的震惊，心里愈发自信。脚下就像乐师演奏，轻盈如流水，端庄又高雅。走到T台最前面，姑娘左右一转，沿着横行的T台再走一圈，在最边角落一停，伴奏鼓点也一个急停！姑娘一腿前伸，一手叉腰，扭胯，抬头，挺胸，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台下观看的一女宾道：“我知道李宛兰长高的原因了！”
“那双鞋？”
“对！”
鼓点又突然响起，T台后面又笃、笃、笃走出来一位姑娘，一身蓝色旗袍。这一次腰身更紧，腿边开叉更高，每一步，都露出白生生的大腿，甚是晃眼！
“男人看到姑娘穿这衣服！一定会掏银子！”
“刚才那件也是，就是开腿没这么高，若隐若现也是味道。”
小楼二楼窗台上，两颗脑袋撑在两双手上，一个脑袋叹息一声：“看不清啊！”
“别闹！看的是场面气氛！没让你看腿，李宛兰听到，打不死你！”
“她在T台上，隔这么老远，听个屁啊！”
“探花郎，说话这么粗鲁？！”
“我心里急啊！你说得没错，每一步，都像猫挠心。”
十几位姑娘，最后在台上一字排开，最后留下四位姑娘，在台上来回展示，其余姑娘都陆续走回后台。
台下女宾议论纷纷，这下明白了，潇湘馆今日玩的就是，展示衣服！为什么展示？
一位坐在前面，离李宛兰很近的女宾忍不住出声问道：“李姑娘，你这衣服，是不是要卖？我买几件！”
李宛兰笑着点点头：“等会儿，我们还有一场展示会。结束以后就会把所有衣物取出来，你到时看中哪样，就买哪样。”
一阵轻柔的声音响起，台上的四位旗袍姑娘也走回后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