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笑道:“所以只要我的表现能够让于尚书满意,兵部才会支持我入朝对吧?”
卫双道:“正是,杨兄应该知道兵部本来是无权节制我们武官的,但是自去年京城一战开始,于尚书军政大权皆揽一身,可以说只要兵部支持杨兄入朝,就算那另外五部反对,也是无用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奉天殿外,卫双进殿回禀,杨定在殿外等候,直到杨定听到店内传来“宣杨定觐见”的声音之后,杨定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昂首挺胸,自信非常的迈步走进了奉天殿内。
杨定一进奉天殿,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了他一人的身上,景泰皇帝也很想知道这个杨定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于是一看之下,倒是仪表堂堂。
于谦的眼神从杨定的身上划过,忍不住的流出了一丝赞赏,只杨定的这份自信和稳重已经胜过当年的他了,不仅如此,在杨定的身上于谦似乎还看到了一丝内敛的锋芒,这就让这位六部第一尚书对杨定瞬间起了好奇之心。
“草民杨定,参见皇上!”
“杨定平身!”
“谢皇上!”
杨定虽是初见景泰帝,但礼节礼仪把持有度并没有丝毫的慌张,景泰皇帝暗自点了点头,问道:“杨定,你可知朕为何要诏你入殿吗?”
杨定道:“因为皇上和诸位大人要看看杨定是不是我大明的可用之才!”
景泰皇帝道:“你倒是不客气,杨定,你何以证明你是我大明的可用之才?”
杨定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双手托举道:“回皇上,草民这里有一份奏折,请皇上预览!”
“哦?你要上奏的是何事?”景泰皇帝问道。
杨定道:“借古喻今,这份奏折皇上看完之后或许会对我大明的现状有所启发!”
“哼,大言不惭,我大明的现状岂能是区区一本奏折就能描述的了的吗?”王文听到杨定一上殿竟然就上奏国家之事,顿时冷笑一声斥道。
杨定道:“这位大人,利天下者天下启之,小子虽不才,自幼便以杨阁老为榜样,年少四处游学,这份奏折并非是以朝堂诸位大人的高度来看我大明的社稷,而是以一个大明百姓的视角来看我大明,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这位大人,我大明江山广阔万里,要想看清必须要置身于庐山之外,总是要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的!”
“小子不过嘴厉,老夫倒是要看一看,你一介草民又能提出何等见解!”
景泰皇帝从小太监的手中接过杨定的奏折,只打开了第一折便被眼前的一张图表好奇的吸引住了。
这是一张用数字和几何图形绘制出来的一张统计图,这张统计图简单明了,可以说这张统计图连一个四、五年级的小学生都能看得明白,景泰皇帝的目光瞬间被这张统计图所吸引,于是便缓缓的展开了第二折。
这是一张关于宋朝的统计图,靖康之耻,建炎南渡,偏安江南,这一些都是被后人常常提起的耻辱,可是杨定的这份统计图上却清清楚楚的标注出了宋朝在经济、民生领域取得的巨大成果,正所谓国富而民强,杨定在这份统计图上明确指出了宋朝的国力并不弱。
宋朝之强,强在绝对的经济,绝对的富有,也正是民富才让这个看似羸弱的小小朝代在强敌环伺之下生存了三百多年,大辽,西夏,女真,蒙古,试问哪一个强敌不比他们现在大明的强敌厉害?
看到这,景泰皇帝不仅暗暗生出了后怕之心,如果将现在的大明换成当时的宋朝,他们真的能够在这么多强敌的夹缝中生存这么久的时间吗?
不能,答案当然是不能,因为现在的大明比之宋朝,太穷了。
他们的大明朝,也是在不断地战争中建立起来的,尤其是刚刚发生过的土木堡和京城之战尽在眼前,这两场战争险些拖垮了他们大明,险些让他们亡国,这究其原因,都能够从杨定的这份奏折中找到原因。
杨定的这份奏折上没有提及大明的分毫,可是景泰皇帝看到的却处处都是大明,景泰皇帝将这份奏折交于众人传阅,一时之间朝廷的众位大臣脸色皆变得精彩了起来。
杨定心中暗笑,论八股文章他确实不如在座的各位大臣,论治理天下他也是不如,可是若论看到一个国家的弊端,他却是有着先天优势的,而且杨定上表的这份奏折还没有明确指出大明的弊端,这份奏折上所写的,只是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甚至是一个制度的发展方向而已。
所以说这样一个宏观且被历史验证的概念是无懈可击的,外设百倍之利,收山泽之税,国富民强,器械完饰,蓄积有余,这一些道理古人早就说过,甚至于尚书的那句社稷为重,君为轻,究其根本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杨定,大道理人人都懂,你倒是说说该通过什么方法才能做到让百姓富足,国库充盈?”
“请问这位大人是-?”杨定见到此人所穿的官服以及所站的位置,便知道此人乃是当朝重臣,至于此人是谁,杨定却又无从猜测。
“老夫乃户部尚书陈循!”
杨定躬身一礼,道:“陈大人掌管着我大明的土地、田赋,关税,厘金,公债,钱币及钱庄和户籍,这一些不应该户部来制定政策,为我大明开源节流增加财富的吗?怎么到问起在下这个平民来了,而且每一项政策的制定,都需要公开讨论,有赞成着也必然有反对者,在下虽是大明子民,却也不好不经推敲的在陈大人面前胡言乱语!”
陈循摸了摸额下的胡须,老持稳重的点了点头,对于为官一生的这些官场老油子来说,感情用事乃是为官第一大忌讳,有些话杨定可以说得,他却说不得,因为杨定是民他是户部主管,而且杨定此话之中明显是坑上加坑,他还真没必要与一个平民讲这些社稷之事。
胡濙见到陈循吃了闷亏,当下忍不住道:“这么说你也没有什么好的良策为朝廷增加赋税,这么一来你的这份奏折岂不是变成了空口而谈,虚有其表吗?”
杨定看着这位朝堂之上最为年迈的大人,说道:“请问这位大人可是吏部的胡尚书?”
胡濙道:“正是老夫,算你小子还有些眼力!”
杨定道:“胡大人,要想解决我大明现在所遇到的困境,首先要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如果不知道我大明的病疾在何处,那才是妄谈、空谈,小子刚才也说了,朝廷六部各有其职,而政策的实行都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就比如洪武时期的政策放在当今便不一定合适,而大明的变革则需要六部的协同共同来完成,胡大人对小子的这番指责,实属找错了对象。”
胡濙暗暗吸了口气,这个小子简直狡猾至极,他这玩太极的功夫简直比他们这些入世几十载的老臣还要圆滑,这小子始终秉承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理念,口口声声以平民自居,将大明的社稷推给了他们,这真是一个年纪只有二十余岁的小子吗?
“杨定,要说非科举出身便可入朝为官者我大明也是有先例的,当时这些人之所以能够入朝为官大多是因为我大明开国之初科举不完善之故,可是现在已经不同于之前,现在我大明取士自有取士之路,你且说说为何你便可以不通过科举便可入朝为官?”
杨定心中一动看了说话的这人一眼,这个人的问题简明扼要直入主题,而这个问题也是众位大臣今日反对卫双举荐他的原因,如果他不能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那今日的一切都会白费。
“请问这位大人是-?”
“在下兵部右侍郎,李贤!”
李贤?兵部?杨定心中暗暗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到现在为止于尚书只字未言,但李侍郎此问无异于于尚书之问了。
杨定深思熟虑一番,最后说道:“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啊!众人听到杨定以一首诗回答李贤之问,心中皆无比震惊,因为这首诗犹如一柄钢刀直入每个人的内心。
现在的大明虽然没有腐败到后世不堪的地步,但是两场战争下来确实动了大明的元气,现在的朝廷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和诡异,而唯有风雷激荡的巨大力量才能让当今的朝廷从新焕发出勃勃生机,而最后那句不拘一格降人才,杨定分明说的就是他,不要拘泥于与一定规格的使用人才。
这虽然是一种自我举荐,而且貌似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小不要脸,但却简单,有效。
石亨这时哈哈一笑,说道:“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皇上,像杨定这般的人才,诸位尚书大人既然不愿意使用,那臣可就要收下了,臣的军中,正缺杨定这样的豪迈之士!”
景泰皇帝心中一动,像杨定这般的人才且不说文采究竟有多高,只说他刚才与众位尚书唇枪舌战而丝毫不落下风的胆识,便是他在朝廷上最有利的帮手,像这样能说、会说而且敢说的人,景泰皇帝怎能让他去做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