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见到王竑不说话了,徐有贞也退却了,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章大人,刚才你是要参在下什么来着?”
章温缓了这么久的气,已经舒服了许多,只不过这一张口声音倒愈发嘶哑了起来:“老夫要参你当街殴打生员张凯,并且-”
杨定摆手打断道:“章大人,你参在下的罪状咱们最好一个个来,你说本官殴打生员张凯,请问章大人,在下是带了多少人殴打的生员张凯?”
章温道:“只你一人!”
杨定嗤笑道:“那再请问章大人,那位生员是缺胳膊少腿还是脑袋有伤残?还是说他有受虐的倾向,喜欢被人打?”
章温道:“都没有,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杨定笑道:“既然这位张秀才是个正常的人,也不缺胳膊少腿,脑袋也正常,也不喜欢被人打,而且动手的又是在下一人,这说明我与这位张秀才是当街闹了些矛盾,情急之下动了手而已,只不过那位张秀才打不过在下,章大人,在下这可不是顾人殴打,如果昨日是在下不敌,那在下便成了受害者了,到时候章大人会不会替在下出头参张秀才一本?”
“你-,强词夺理!”
杨定笑道:“章大人参人之前最好先搞明白什么是殴打,而且在下只是扇了张秀才一耳光,可不曾将张秀才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章大人虽然是御史,但也不好这般诬陷在下的。”
“好!好!”章温气得连续叫了两声好,之后又道:“那杨大人当街辱骂西汉大家司马相如,说司马长卿沉迷莺燕始乱终弃,这总没错吧?”
杨定道:“怎么,难道这位司马相如不该骂吗?”
章温道:“自然不该骂,司马长卿乃是西汉文坛大家,铁骨铮铮,安贫守道,更是对发妻坚贞不渝,一首《凤求凰》传唱至今更是为世人津津乐道,可以说司马相如之人品当真乃我后人之楷模!”
杨定顿时不乐意的说道:“章大人,就算你要夸赞司马长卿,至少也要自己编词,你将在下之前奉承过司马长卿的话拿来使用,而且还一个字都不带差的,这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还是说章大人要在这里像诸位大人显摆一下你的记忆力如何吗?”
“啊?这、这-”章温一时语塞,刚才他见到王竑将杨定教训的不敢还言,心里着实幸灾乐祸了一番,加上刚才杨定夸赞司马相如的词实在是让他记忆犹新,因此刚刚连他都没有注意,便将杨定说过的又重复的说了一遍。
杨定哈哈大笑,忽然脸色变得郑重无比,一弯腰对景泰皇帝道:“回皇上,章温参臣辱骂司马相如一事,这便是臣的回答,不知皇上可否满意?”
景泰帝道:“诸位爱卿,可有人还有意义?”
众人忍不住看了王竑一眼,又看了杨定一眼,这个杨定绕来绕去终于还是将章温绕了进去。
景泰帝见到突如其来的沉默,说道:“杨定,虽然章御史参奏略有偏差,但这本就是御史言官的本职所在,而且你当街与张秀才互殴,确实有损朝廷的威严,朕就罚你在家悔过三日,好好想一想你这官应该怎么做!”
杨定立刻拜道:“臣,遵旨,臣一定好好在家悔过!”
杨定说完起身就要回归原位,可是当杨定退到章温的身边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章大人怎么有些眼生呢?昨日在下好像没有见过章大人。”
章温耷拉着脸说道:“本官昨日有事未来上朝,都是请过假的,所以你并不认得本官。”
杨定夸张的“哦”了一声,说道:“原来章大人并不认识在下,章大人不愧是御史言官出身,耳朵还真是长,昨天大街上的事情温大人竟然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个八九不离十,看来章大人与那位张秀才是认识的,这么说章大人今日弹劾在下,定然是那位张秀才在章大人面前告过状了!”
章温一甩拂袖冷哼道:“本官是御史言官,风闻奏事乃本官的职责所在,而且本官也未诬陷杨大人,这与那位张秀才在本官面前告没告状没有任何关系!”
杨定微笑着一点头,便不在说话了,章温或许现在还没意识到,他自认为职责所在的这番回答,实则已经承认了他与张秀才是认识的,而且一个昨日新进的礼科给事中,还是他章温不认识的陌生官员,就因为张秀才的几句话,这位章温便公报私仇参了杨定一本,虽说这并不违规,但却也不怎么光彩。
“章御史,今日你弹劾杨定也颇费心神,朕念你年纪老迈,特下旨准你在家休养三日,章御史这三日可要好好地在家养养嗓子。”
章温心中一寒,听明白了景泰帝话中的意思,连忙说道:“臣、遵旨!”
入朝的第一日,便被人弹劾了,杨定心中暗道晦气,从今日朝堂上的反应来看,他竟然没有一个盟友,这也怪不得他,科举制度虽然是朝廷获取人才的手段,但同样也是各个派系拉拢新人的手段,而杨定却偏偏迈过了这一关,他没有师承,又怎么会有派系!
“夫君,今日上朝感觉如何呀?是不是很没有意思?”杨定回到了家,月芽先给杨定换下了朝服,顺便问道。
杨定道:“谁说没有意思,今日可有意思了,今日你夫君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啊?夫君,怎么上朝还这么费嗓子吗?那明日月芽给夫君找一个小葫芦装些水,夫君偷偷塞到袖口里带进去,如果渴了就喝一口!”月芽道。
杨定笑道:“不用了,明日你家夫君不上朝,后日也不上朝,大后日还不上朝!”
“啊?夫君,这样不好吧!”月芽惊讶的看着杨定,不知道自家的夫君是在说笑还是说正事!
杨定笑道:“月芽,我说的是真的,今日你家夫君被人弹劾,皇上罚你家夫君在家悔过三日,所以,我才上了一天班就又放假了!”
月芽“噗嗤”一笑,说道:“夫君在乐安县衙的时候就这样,没想到入朝当了官还是这样,月芽不求夫君官运亨通,只求夫君平平安安的,既然皇上体恤夫君,让夫君在家里休息,那夫君就好好休息!”
杨定道:“若是别人被这般惩罚,或许担心失了圣宠,可你家夫君却不担心,因为你家夫君压根就有没圣宠。今日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家夫君这官在别人眼里根本就不是官,我还是更适合当个闲人,真希望公孙奕赶快考个进士,否则我闷也要闷死了,也实在是没人跟我玩!”
月芽道:“夫君可不要这么说,这话要是被人听去了,免不了又要被人弹劾了,夫君当官又不是为了解闷的,而且月芽相信终有一日,夫君一定可以在朝廷中结交到好友的!”
杨定笑道:“但愿如此吧!对了月芽,既然你家夫君放大假了,那我们今日一起去菜市场,咱们买些好菜,我给你做一些你从未吃过的饭食如何?”
“啊?夫君不可!不可!夫君是堂堂男子,又是朝廷命官,怎么亲自去菜市场买菜,更不能下厨房,夫君今日想吃什么,月芽亲自为夫君买来!”月芽忙阻止道。
杨定摇头一笑,男人买菜做饭怎么了?月芽还是封建思想太严重,杨定笑着安慰月芽道:“月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吧?昨日咱们才搬了新家,又没有几个得用的下人,所以凡是还是要靠我们自己的双手,月芽你也不用担心,没人会认识你家相公的!”
月芽说不过他,等到两人来到菜市场外的时候,月芽说什么也不让杨定进去了,杨定再三解释,可月芽就是不听,无奈之下杨定只能找了个茶馆进去等着月芽。
就在此不远处的一间茶馆内,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点了壶茶,似乎是在等人。
不一会的功夫,一个年级与他差不多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这人起身哈哈一笑,走过去迎道:“彭兄,果然是你,你果然回京了!”
“商兄,果然是你,你怎知我回京了?”
“怎么?只准你彭时偷偷摸摸的回京,就不准我约你出来叙旧吗?”
彭时摇头笑道:“你才是偷偷摸摸的回京呢,我这是守孝期满,光明正大的回京而已!倒是商兄,在下这几日可是听闻商兄已经被皇上任命为翰林院学士,仍留在了内阁之中,倒是可喜可贺!”
这人一听彭时的这话,顿时气道:“好你这个彭时,当年你我同时入阁参与机务,而你却在半路子舍我而去,留我自己在内阁之中好生孤单,你这人真不仗义!”
两人说着,纷纷落了座,提起当年之事,彭时心理也起了感慨,忍不住轻叹一声,说道:“商兄,这几年朝中如何?”
“还能如何?还是你走时那样,不过这几日倒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可是白白错过了,没有看上一出热闹的好戏!”
“哦?热闹?商兄,这热闹出自何处?”彭时笑问道。
于是这位商兄便将这两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一一学说了一遍,最后听得彭时哈哈大笑道:“这个杨定还真是个妙人,如果有机会,在下倒是想认识一下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