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咳咳,,,皇贵妃,朕记得,今年三十有五了?”萧志眼里难以察觉的飘过一丝踌躇。
谷飞将皇帝的脚擦干后,慢慢套上细棉布袜,轻轻揉着道,“万岁爷好记性,皇贵妃今年可不是遇到逢五的好日子了。”
萧志对沈妃的心思,又不同于皇后。
对沈妃的宠溺,当年先太后到最后其实也看不过去了。可也不得不由着萧志,毕竟皇后已经去了冷宫,萧志总得有个寄托。沈妃是自己选的,总比别人得宠的好。
所以,直到宾天,先太后也未置一词。这也让沈妃的宠爱更加惊世骇俗。
如今皇后回宫,沈皇贵妃还代摄六宫事,在大周百姓看来,这份独有的宠爱,立国以来,也就独此一份。
这居然连带着民间女子的地位有了改善——生下女童送人的少了,溺毙女童的弊病也大大减少,也成了大周善政一种,诗歌颂之传扬的不少。
谷飞凑了一句趣,并不敢多说。
沈妃如今,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皇帝了。
后宫一直平静如水。
皇后跟皇贵妃相处安然,皇上又不太去后宫。宫人们私下里都以为皇上是难以平衡后妃间的麻烦,所以干脆不见面,省心省事。
实际上的原因,谷飞也只能揣摩个七八分明白。
一方面,是萧志龙体欠佳,到后宫的次数本来就不多;
另一方面,是葛道士事发后,湖广总督李伯阳被密旨严查,结果查出葛道士跟两广道布政司使王崇泗暗交已久,正是王崇泗在李伯阳夫人病重时随口提了一句葛道士的名号,李伯阳才认识了葛道士,并被其法术和医术惊倒,后来推荐给了宫里。
自然,很快谷飞他们就查出了王崇泗的乳母以前是沈洛府里的婢女。
她从小伺候沈洛夫人,也就是沈皇贵妃的母亲,直到年纪大了出府嫁人,机缘巧合的是,王崇泗生母生产时罹难,恰好她刚刚生了孩子,便将王崇泗一起奶/大。
李伯阳就以任上水患治理无方的缘由,连贬三级,去湖州做了一个同知。
坐卧不安了好多天,李伯阳只等来了贬斥,白白捡了一条命。他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行了大运,也不再想弄明白了,
当日一听到葛道士飞升的消息,李伯阳没来由的心慌意乱,官场多年,他对危险的嗅觉十分灵敏。
什么飞升,他不信葛道士能白日飞升,葛道士也就是会治病罢了,而且,他飞升的消息并没写进邸报,没有任何正式的说法。若是好事,早就被当作祥瑞通报天下了。
怎么会在宫禁森严的皇城里突然飞升,只怕是升天了吧?
原以为定会因葛道士牵连而牵连全家没命,最后竟然保住性命还依旧为官,李伯阳心里庆幸万分的谢了天恩,当日便起身赴任去了。
自然,王宗泗那边突然因税赋急召回京,只是行了一半,忽然在驿站里得了绞肠痧,三两个时辰就没了。朝廷照例给了抚恤,却没有给荫封降恩旨,王家子嗣都是白丁,只得悄无生息扶柩回乡,王氏家族最大的官没了,沿途也没有官员照应,草草回乡掩埋,十分凄凉。
至于王宗泗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葛道士推荐给李伯阳,根本没人知道。
可怜王宗泗,到死,只怕也没明白,自己招了什么忌讳。
李和却知道——
王宗泗这是犯了皇帝的忌讳。勾结皇亲,插手后宫,算计朕躬。
说起来,李和之前应该算是当仁不让的二祖宗。
夏春总管一切事宜,但并没有李和伴驾时候多。
夏春寡言少语,李和却煦若春风,跟夏春比起来,李和更得圣意,后宫的妃子们跟他走动的也都近。
夏春却从来跟后宫各宫不亲近。总是淡淡的。
所以,两个人进宫前后脚,也都近身伺候万岁爷,提拔夏春时,李和被打了当头一棒,委委屈屈的低了头,做了二祖宗。
二祖宗就二祖宗吧,但在似有似无的夏春底下,各宫更加礼敬的是二祖宗。
就连谷飞他们,品级晋升都十分缓慢。
谷飞本来是绝了进太极殿伺候的念想。却在一个暴雨如注的日子,匆匆忙忙的,被夏春派人叫去了精舍,交代他立刻在太极殿伺候。刚进太极殿,他可是吃了李和不少苦头。
谷飞跟夏春抱怨过,夏春却呵呵一笑,抚慰几句了事。
有一天,夏春有意无意跟他们几个干儿子道,自己不如李和聪明,可是聪明人却常常自误。
那段时间,跟葛道士的斗法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葛道士飞升后没几天,李和也突然消失了。仿佛他从来没存在一样,太极殿也没有任何人再提起他。
李和留给谷飞的最后印象,是匆匆离开太极殿的影子。
得知王宗泗之死,李和犹豫再三,还是急忙去了绛云殿。
他离开后不久,沈皇贵妃就来了。后来,李和消失了,沈皇贵妃和沈洛并未被牵扯进去。
过了几天,太极殿重新修缮了精舍,从那以后,万岁爷招幸沈贵妃的时候伸手可数,沈妃也再没出现在精舍。
因为万岁爷也没招幸其他妃嫔,皇后也没踏入精舍半步,倒没有引起什么风声。
谷飞就是那时开始,被称做二祖宗的。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以为,沈妃专宠的日子,大约很快要过去了。可是很快又传来三皇子立储的消息,谷飞心里的疑影儿就悄悄存了起来,毕竟自己入侍时日太短,后宫里,水太深了。
可他也没忘了自己的初心,有的话,到了说的时候了。有些事,该推一把的时候,绝不能心软。
“万岁爷,皇贵妃主子为大周生了储君,前些年千秋日,宫里宫外可是热闹。如今皇贵妃主子体恤时艰,不想惊动宫里,奴婢就觉得,皇贵妃是个心善的。”
萧志从自己的踌蹰里觉醒,听谷飞唠唠叨叨,知道他这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便揶揄道,“哦?你怎么觉得皇贵妃心善?”
“主子万岁爷,这可不用聪明人看。您想想,太子爷刚立,皇贵妃自然更加尊贵,可是皇贵妃偏偏不愿声张,倒想着悄悄去太子府里过千秋节,这就是一心为了万岁爷着想,不然,今年这大日子可难操持。高不得低不得,最难为的,可不是万岁爷?”
萧志的脚这会儿温热舒服,身上出了一身薄汗,极是轻松,踹了谷飞一脚,“朕有什么可难为的?你个猢狲倒是说说。”
谷飞见萧志听进去了,便道,“不瞎不聋,做不得家翁,主子爷想想,家里有大娘子,又有生了大爷的二娘子,疼谁都对,都不对,是不是这个理?”
萧志听他不伦不类的只管说着歪理,忽然变脸道,“只有皇后的生辰才是千秋节,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谷飞立刻低头认罪讨饶,萧志也并非真生气,便长舒一口气,眯了眼让他接着絮叨,渐渐觉得累,又有了睡意。
谷飞见他垂下眼帘,便轻手轻脚收拾了脚桶和棉巾子,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谷飞刚退下,萧志却睁开了眼睛。
沈氏这是跟他置气还是别的?
刚刚立了萧桢,置气倒不至于。可沈氏也不是做事知道收敛的人,莫非是桢儿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