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却说王尚儒以一刀之伤劝得拓跋燕退兵之后,便独自一人率领着一路轻骑悻悻回营。
此时大获全胜的晋营将士正兴高采烈地等着王尚儒得胜归来,却见其神情黯然,一副魂不守舍得样子向营中而来。苏景谦位于众将士之前一眼便望见了王尚儒肩头的伤,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师兄,如何会受伤?”
王尚儒浅浅一笑,下马道:“若非受了这伤,只怕那女将还不会退兵。”
听了王尚儒的话后,苏景谦不禁问道:“这又是为何?”王尚儒便粗略地将自己与拓跋燕周旋的经过讲与苏景谦听。
苏景谦得知事情经过后,便先叫下人带王尚儒入帐疗伤,而后也随之一同入帐。待得军医为王尚儒包扎好伤口之后。苏景谦便落座于王尚儒对面又说道:“如今那女将虽然退兵,但北魏军毕竟野心勃勃,难保他们不会再来侵犯。所以我想继续驻军于此,一来可守卫边境,二来也可观察敌军动向,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王尚儒颔首应道:“我也正有此意。少时我便修书一封将此间的军情言明,着信使连夜送往京城,你我兄弟二人便继续驻军于此即可。”
苏景谦答应一声道:“如此甚好。”
按下王、苏二人于洛阳城外驻军不提,此间单表京城内掀起的一场轩然大波。
追根溯源,真正掀起这场轩然大波的还是王尚儒怒杀郭元宗一事。那郭元宗本是刘裕手下家将,虽也是罪有应得,但被王尚儒斩杀,刘裕自是痛心疾首。而后,在朝廷之上,安帝又是从轻发落了王尚儒,刘裕对此不免怀恨在心,一个犯上作乱的想法已逐渐在他心中生出萌芽。
那刘裕私下里结党营私,且暗中勾结安帝胞弟——当朝琅琊王司马德文,意欲借助司马德文之力废除安帝,以夺皇权。
这一日,早朝散后,那刘裕便暗中乘轿来到司马德文府上,行至偏门见四下里无人方才进入。入得厅堂后,便见那琅琊王司马德文正襟危坐于当中。刘裕佯装恭敬地上前对其施礼跪拜道:“下官刘裕见过琅琊王爷。”
司马德文一捋须髯抬手道:“刘将军请起。不知将军今日驾临本王府中所谓何事?”
那刘裕谢了一声后便起身应道:“今日早朝,皇上竟没来由地封我为相国、扬州牧,并赐十郡与我为宋国,命我为宋公。下官自问无甚功劳,自不该受此封赏,故而诚惶诚恐,还望王爷可为我指点迷津。”
司马德文一笑道:“恭喜宋公,贺喜宋公。此乃大好之事,如何不解?想宋公你连年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先后收复淮北、攻灭南燕、北灭后秦、西灭西蜀,实乃我晋室栋梁之才,受此封赏理所应当。”
刘裕闻听司马德文之话后,非但没有沾沾自喜,反而嗔笑一声道:“王爷谬赞了,纵使下官有再大的功劳,也不及皇上身边的红人。”
司马德文双眉一簇问道:“宋公此言何意?”
刘裕道:“实不相瞒,就在前不久下官手下家将郭元宗不幸被那太子少保王尚儒斩杀。郭元宗虽无官爵,但也随我征战多年、劳苦功高,不该他王尚儒一黄口小儿随意斩杀。那王尚儒杀了郭元宗后,假模假样的上廷请罪。而皇上却偏偏也之将其发配从军,如此轻罚,实属偏袒。果然是王与马、共天下。今日对我有如此封赏,无非也是安抚与我,叫我对此事既往不咎。”
听过刘裕的一席话后,司马德文一捋须髯,微笑道:“宋公此言听上去像是在谴责那王尚儒,可是则却是在数落皇上的不是,我说宋公,你好大的胆子啊!”说着便佯装发怒地拍了一下桌子。
刘裕见此非但不惧,反而朗笑了一声,低声说道:“难道你就甘心做一辈子的琅琊王,而不想称帝吗?”
司马德文佯怒道:“我对皇兄、对朝廷那都是忠心耿耿,岂有二心做出那忤逆之事?宋公如若再继续妖言惑众的话,那本王也只有送客了。”
“好一句忠心耿耿。”刘裕冷笑一声,又向四下里看了看,轻声道:“王爷,此间再无他人,有些话就不如直说的好。想王爷您的德行才识哪一样不是在皇上之上,无非是他长您幼,才使您屈居于琅琊王之位。非但如此,他司马德宗继位之后便对琅琊王氏一族听之信之,此番更是任由他王尚儒胡作非为,目无王法。如此下去,真不知这晋室江山究竟是姓司马还是姓王。”
司马德文此刻才算松了口风般地说:“当年王导助元帝南渡,巩固朝纲的确立有汗马功劳。但时至今日那琅琊王氏一族也无甚太大功绩却依然作威作福,更是有‘王马共天下’之言,实属嚣张。我也曾想过要整治王氏一族,无奈皇兄对其甚是倚重,我又无实权,只能任其猖狂。”
见司马德文如此透露口风,刘裕更是趁热打铁般地怂恿教唆道:“既无实权,我们便夺来实权。”
司马德文追问道:“如何夺得?”
刘裕道:“实不相瞒,除却如今在外镇守的兵力外,朝中大部军权已掌握在下官手中,随时都可以发兵逼宫,只是无奈何下官师出无名,还需借助王爷的身份行事。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当今皇上不会用人,我只求王爷身登大宝之后可重用下官,严惩王氏一族。下官在此先叩谢皇恩了,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便对司马德文三叩九拜,行君臣之礼。
司马德文见状连忙上前搀起,口中称道:“爱卿快起。只是不知此事该如何实行呢?”
刘裕道:“我们便来一出先礼后兵,王爷,明日早朝你便入宫请皇上惩治琅琊王氏一族,皇上定然不会应允,到那时你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数落皇上一顿,迫使他将皇位禅让与你。”
司马德文点了点头,又问道:“如若他不肯呢?”
刘裕冷笑一声,狰狞着面孔说道:“那就直接发兵逼宫,到那时一切可就由不得他了。”
司马德文一捋须髯微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说着便与刘裕二人相视奸笑。
一夜无话,单说次日早朝,安帝摆銮驾于议事殿内,文武百官皆向天子行叩拜之礼。礼后,安帝着众卿平身,言道:“列位臣工,可有政事启奏?”
话音刚落,便从群臣之中闪出一人道:“臣弟有事启奏皇兄陛下。”放眼看去,启奏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琅琊王司马德文。
安帝见司马德文站出启奏,便示意道:“琅琊王有何事启奏?”
司马德文奏道:“启禀皇上,臣弟今日是要弹劾以丞相王令山为首的琅琊王氏一族。”
闻听此言,安帝不由得吃了一惊,戟指问道:“王氏一族历代保我江山社稷,王丞相亦是赤胆忠心,不是琅琊王是因何故要弹劾王氏一族?”
司马德文道:“臣弟近来听闻一事,说是那太子少保王尚儒于城门前斩杀宋公家将郭元宗。想那郭元宗虽无官爵,但也不可由他随意斩杀。王尚儒此举实在嚣张,勘称目无王法。”
此时站在一旁的当朝丞相王令山,见有人指责爱子,连忙出言袒护道:“请琅琊王不要血口喷人,那日苏帅率领三军出征,我儿前去送行,是那郭元宗刻意阻拦三军,我儿才会一时怒气杀了那郭元宗。况且皇上以将我儿发配置战场戴罪立功。琅琊王此番再提此事又有何意义?”
安帝也在一旁言道:“王丞相所言极是,王尚儒之事,朕已早有圣断,况且朕也给了刘裕应有的奖赏。此事无须再议,退朝吧。”
安帝正欲退朝,那司马德文竟突兀地跪于大殿之上,痛哭道:“皇兄慢走,想那王氏一族时代受我皇室恩宠,官拜丞相之职,朝堂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民间更有‘王马共天下’之言,足见其气焰嚣张,已目无皇室。臣弟恳请皇兄严惩王氏一族,匡扶超纲,以正民心啊。”
安帝此刻也动起怒来吼道:“休要在此诬陷忠良,如若再纠缠此事,即便你是朕的胞弟,朕也绝不姑息。”
司马德文此刻竟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是皇兄不念兄弟情分,就休要怪臣弟了。”
安帝双目怒瞪,问道:“你想如何?”
司马德文嗔笑道:“皇兄重用奸佞,实在有违圣君之道。我苦心劝告皇兄,无奈皇兄不听。我也只能依照祖宗之法,废除司马德宗皇帝之位。”
司马德文话音刚落,那边刘裕便闪出喝道:“来人。”
一声令下之后,只见殿门猛地被推开,百余兵将穿戴整齐,手持兵刃,从外蜂拥而至殿内,皆将兵刃指向安帝。
此刻安帝已看出其中端倪,苦笑一声道:“真是养虎为患!”随即,十分威严地怒道:“司马德文,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竟勾结乱贼刘裕,在这晋室的朝堂之内与朕短兵相接,企图篡权。你有何面目去见我司马家的列祖列宗?还有你刘裕,你这阴险狡诈的乱臣贼子,说什么弹劾王氏一族,无非就是你犯上的借口。即便你真的夺得了皇位,你也终究会落得个犯上作乱的千古骂名!”
司马德文此刻奸笑道:“皇兄,骂够了没有?我劝你还是看清形势,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好。若我是你的话,就立刻禅让皇位,也免得你我手足相残。”
“痴人说梦!”安帝不由得怒骂道:“司马德文,你若想篡权就来亲手杀了你的亲哥哥吧,否则我绝不会将皇位给你。”
司马德文笑了一声,又对着满朝文武说道:“列位同僚,此刻已是大势所趋。识相的就站到我的这边来,若有人还想效忠你们的皇上的话,那就请给他陪葬吧。”
话音一落,那文武百官见其形式,皆见风使舵般地站到了司马德文身后,只有王令山、魏宏老将军、护卫魏安雄、丞相谢瑞、刘适枫之父、李贤卿之师当朝大学士刘捷站于当场。
司马德文看了几人一眼,又对安帝说道:“好话我已说尽,还请皇兄自己斟酌吧,退朝。”说着便带领着余下的文武百官及兵将们出得殿外,临走时仍不忘向那群将兵交代一句,将里面对的人囚禁起来。
见此情景,安帝不由得全身一软瘫坐在龙椅上,望着王令山等人涕泗横流道:“真是患难见忠心,只是要苦了列位爱卿与我一同受死。”
王令山这时连忙站出劝道:“皇上切勿悲伤,我等自是死不足惜。为今之计只有保得太子出逃,光复中兴,以正我皇室正统。”
安帝点点头道:“为今之内如此了,只是太子尚年少,不知何人可担任托孤之职?”
王令山拱手道:“皇上,此刻举贤不避亲,能担此大任之人正是我儿王尚儒。”
安帝频频点头,之后又对护卫魏安雄道:“安雄,今夜你趁人不备于殿后杀出,带着朕的调令连夜赶往战场,命王尚儒速速回京听命。”
魏安雄拱手道:“臣领旨。”
毕竟不知这魏安雄如何杀出重围,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