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时器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万历末年,时钟对于明朝人来说不过是一种品,但对跨越大洋的欧洲人来说,定时器却是他们用来鉴定船只在海洋中正确位置的仪器,因此必须非常准确,不容有丝毫差错。定时器的演进与后来牛顿力学和微积分数学的发展有莫大关系。
望远镜是另外一个例子。望远镜是远洋航行不可或缺的,但经改良的望远镜也让欧洲人能够观测月亮和行星,推动天的发展,导致伽利略的重要发现。
在欧洲诸国之间的战争中,双方火炮的准确度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此有需要发展几何、三角和微积分等数学,来计算在不同仰角下炮弹的弹道和射程,但这些数学又可以用在其他科学领域上。
除了需求以外,穿越者认为有一个导致科学革命出现的因素最不容忽视,那就是环绕地球的航行。
欧洲的航海家们通过对世界各地完全不同的民族和文化习俗的接触,以及对地球各处地理生态环境的观察,令欧洲人大开眼界,把他们的视野扩展了不知多少倍。这些刺激对西方传统观点看法的冲击以及对西方思维的影响之巨是难以估计的。
这是明朝及世界其他文明所没有的经历。在中世纪时期坐井观天的欧洲文明,此刻从井中爬出,大明朝的士大夫还依旧在井里面。虽然已经有徐光启这样开眼看世界的伟大学者,但是还是有不少腐儒还把西方的技术看做奇技淫巧。
为了拉动工业促进科技发展,穿越者决定从大办兵工厂开始,他打算以对军事的投入来拉动北方的重工业。然后同时他还要发展造船业,再发起一次类似郑和下西洋的伟大壮举,控制海洋上的贸易要点。
对于皇帝来说,今天有很大的收获。对于东林党人来说,今天同样是不平常的一天,京城来了一位贵客。这位贵客就是曾在从万历三十五年到四十二年当过七年内阁首辅的叶向高。
宦海,千帆竞渡,皆指望抵达彼岸,然有几舟经得起这狂涛巨澜?颠簸晕眩者有之,折戟沉沙者有之,回头是岸者有之,乘风破浪者有之。宦海,处处是迷津!叶向高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但他仍然有畅游宦海的决心。实际上致仕这几年,他每一天都在怀念当枢辅时那手握大权的滋味。
朝里不少大臣都认为叶向高是东林党领袖,其实叶向高不过是利用东林党人为他造势而已。东林党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群叽叽喳喳的书生而已,出过内阁首辅吗?
在叶向高的心里,他和东林党不在一条船上,叶向高自认为他福大命大,而且善于随机应变,他的船是一定不会翻的。东林党的船翻不翻和他就没有关系了。
叶向高计划着,新君登基,东林党是立了大功了。先让东林党人把万历朝的内阁首辅方从哲轰走,然后叶向高凭借着个人的巨大影响力和东林党的大力支持回京任职,那内阁首辅的职位还不是手拿把攥。谁承想半路杀出来一个孙承宗,抢先坐在了内阁首辅的位置。叶向高不得不临时变更策略,先求助东林党进入朝廷以后再说。
东林党本来就是上赶着拉叶向高入伙当老大的,这会听说叶向高回京,东林党人在京城为他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接风晚宴。这场晚宴由汪文言安排在京城的一栋豪宅里。当天参加晚宴的有刘一燝、杨涟、左光斗、黄尊素、惠世扬、汪文言等人。
在东林宴会上,席间宾朋满座,高谈阔论。席上杯盘错致,味尽水陆,庖厨之精,令人叹赏。小唱拨弦弄丝,唱着山歌野调,在旁侑酒,煞是尽兴惬意。
宴会已到了精彩之处,接下来就是上两道压轴的名菜,一道是火炙鹅,另一道是活割羊。所谓火炙鹅,就是将鹅罩在铁笼里,让他饮下椒浆,直接在火上烧烤,毛尽脱落,鹅未死,肉已熟了。而活割羊,就是从活羊身上割取羊肉,用火烧烤,肉已割尽,羊尚未死。
这就是现在的世风,士大夫留心烹饪,争奇斗巧。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不惜标新立异,别出蹊径,惨杀物命,暴残天物。
这样的宴会,杨涟并不是经常参加,他觉得这样的宴会太过豪奢了,但他不知道其实汪文言已经考虑他的心情把宴会弄得简朴一些了。
当然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今天有大事要商量,否则汪文言一定会叫上一大批青楼女子来陪酒,要知道东林党有好些人都喜欢妓鞋行酒。妓鞋行酒又称为金莲杯,就是士大夫们把名妓穿过的鞋当酒杯用。听起来有些恶心,在明朝却被认为是一种风雅。
东林党人开这个接风宴,不是为了吃喝,而是有政治目的。宴会的主角叶向高,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开始表明他的意图。
“我叶向高侍奉神宗皇帝八年,如今受到泰昌皇帝的传召。当今圣上年幼被人欺骗,我叶向高不能到内阁辅佐天子安定天下。其实吧,我的进退去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担心陛下被人蒙骗,现在方从哲的余党官应震等人还留在朝堂之上,流毒不浅啊。现在的内阁首辅孙承宗虽然勤恳,但是过于关心军事,京军牢牢地被他掌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还有那什么所谓的数理院院长徐光启,他是天主教徒,不学我中华的儒家,反而离经叛道去学从泰西传过来的妖术。袁可立都致仕二十六年,他哪里还有什么施政之法,好像还想开什么海禁,那是太祖定下来的祖宗之法不可改的。现在皇上被他们带的随意屠戮大臣,治天下应该宽仁,不能这么野蛮。”
“叶公说得严重了吧,孙首辅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也没有那么大的私心。我在内阁跟他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孙高阳确实精通兵事,而且善于统筹全局。徐光启是研究火器,并未传教啊。至于袁可立,开海的事还没有决定好呢。”反驳叶向高的是现在身在内阁的刘一燝,他是东林党中的官职最高者。刘一燝虽然是东林党人,但是国家利益在他的心里永远排第一位。刘大学士的反驳,叶向高其实都清楚,但他就是为了上位故意抹黑他们。
“刘公也说得片面了吧,俗话说得好,兼听则明,偏听则暗。陛下现在过于信任这三位大臣,不听别的臣子的肺腑之言真知灼见,这难道叫好?我看不如全力支持叶公入阁,也好为皇帝分忧。”在场唯一没有功名的汪文言出言回护了叶向高。
从个人关系上讲,汪文言和叶向高的关系最好。汪文言出身狱吏,有长期在基层工作的经验。叶向高则是一个官场老滑头,他们俩的价值观最接近,也最好共事。
这个宴会开来开去,还是让汪文言带回了主题。东林党人开始写奏疏推荐叶向高入阁。
没有任何功名的汪文言之所以能在东林党站住脚跟,原因是他有一套自己的官场哲学:生命在于运动,做官在于跑动。不跑不送,听天由命,只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而东林党的士大夫们碍于清流的面子上,无法彻底贯彻这套官场哲学。
可是汪文言的官场哲学注定是帮不到叶向高,皇帝是官场最大的独裁者,他有主宰官员升迁进退的权力,他不同意谁都没有办法。汪文言想从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嘴里套点话出来,谁知陛下掌权以后,王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在大内待着,不见任何外人。
王安也是吓怕了,他位极人臣,荣耀风光,仰慕者、攀附者纷至沓来欲睹一面,然而他避而不见。不是他没有虚荣心,因为他清楚自己在位极人臣的同时,仍是个不折不扣的家奴,在喜怒无常的君主面前,实无尊严可言,唯有兢兢业业当好家奴,避免树大招风,才是保身之良策。
在东林党商量对策的时候,朱由校在处理一件重要的国事。他下诏派遣袁应泰去衡水县修水利设施。
衡水县地处北直隶中南部,地势低洼,境内河流纵横,是一个洪涝灾害非常频繁的地方。
袁应泰从辽东回来以后,皇帝当面考察他的军事素养,给他提了一些关于辽东军事部署战略方面的问题,比如说如何处理周边蒙古部落的往来。
考察完以后,皇帝决定不再授予袁应泰任何军职。袁应泰虽然不懂军事,但是做官还算清廉,也很有责任心。最重要的是他懂水利建设,朱由校让袁应泰做北直隶的御史,职责就是巡视北直隶下面的府州县的河堤需不需要整修。
袁应泰当过河内知县对北直隶的情况非常了解,他曾经将广济渠的引水口往上游移,变平地取水为山地取水,也就是在沁河出山口的南侧凿山开洞,通过隔山取水的方法直接引沁河水入广济渠,灌溉了好几个县的田地。
最近,袁应泰实地踏勘过衡水地理环境以后,他交了一份关于衡水县的水利改造方案给皇上看,皇帝和数理院院长徐光启商量过以后认为可行,就从国库批了十五万两银子给袁应泰,这笔银子是雇用民夫修水利的工钱,皇帝不打算额外给当地百姓增加徭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