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少王与玉挨了千户王阳武的打,他咽不下这口气,就花了一千两银子雇佣了一窝蜂这些强盗,让亲信家丁领着这伙强人守在济南城,等候那对父女和皇帝一行人的出现,等到他们出现,男的杀掉、女的抢回来给王公子做小妾。
结果,这伙人正好堵着走夜路回船的王阳武和铁媚两人,于是就有了一番激战,两个匪徒被生擒,王阳武受了重伤返回京城。
锦衣卫又审问俘虏,王与玉是如何与一窝蜂联系的。原来一窝蜂早就跟山东桓台新城王氏家族有所勾结,王氏家族就是那个祖孙三代出了十二个进士的豪门大族,所谓势凌东省绝非浪得虚名。
得到王家的庇护,一窝蜂自然是狡兔三窟,从未被官府抓到过。王家拥有这样的一份武力,也可在山东称雄,让那些阻挡王家利益的人消失。
皇帝记得弹劾孙承宗的官员里头,最有威望的是御史王象乾,他弹劾内阁首辅道:“孙首辅擅自出击蒙古,截杀客商,致使大明将士死伤甚多,还私自奖赏将士,意图笼络军心为己用,是谋反之前兆。”
这个王象乾也是山东桓台新城王家的人,朱由校准备找人好好查查他的底细。
可惜到目前为止,朱由校信得过的手下干将还是少得很,锦衣卫中最残暴也最有能力的许显纯已经沿运河南下协助左光斗,拿下那些胆敢阻拦治河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调查王氏家族需要一位新的官员,天子想起了最近进京等待分配官职的温体仁。
朱由校在前世对温体仁有点印象,他是在崇祯朝升官发达,不少人说到“崇祯遭瘟”,这个“瘟”就是指温体仁。在历史上,温体仁是一个奸相的面孔,以擅长整人而著称。但是在皇帝面前掌握的官员档案里,结合厂卫的调查,温体仁没有任何经济问题,也就是说他是一个清官。
清官在明朝后期已经比较少见了,经济生活繁荣起来,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让官员们眼花缭乱,物价也开始飙升。官员的俸禄远远不够这些灯红酒绿的开销。朱由校已经对基层官场有了一定的认识,他也能够理解官员的一些非制度性受贿。毕竟当官的可以两袖清风,可是他们的家人不能跟着喝西北风。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温体仁是一个清官,这说明他有相当强的自控力。朱由校现在需要一个清廉、有能力,敢于和同僚撕破脸打破头的臣子,温体仁很适合这个角色。在中极殿,皇帝第一次见到了温体仁。
温体仁中等身材,有些略胖,长着一副慈祥面孔。这张脸,无论是谁都不会把他和阴险毒辣这样的词汇挂上钩。温体仁的处事作风就是化刚为柔,柔中含刚。与人相处,如长者,如春风,春风中隐含1着肃杀之气。谈论公务,一派糊涂,糊涂的让人感到大智若愚。
“微臣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温体仁跪在地上行礼。
“起来吧!”
“谢陛下。”温体仁站起身来,第一次见皇上,他也有些紧张。温体仁是一直在努力往上爬的臣子,他恨不得在自己额头刻上“清官”两个字,好和那些受贿贪污的赃官区别开。
“温体仁,你认为现在朕重用的这些大臣都怎么样啊?”
“回陛下,圣上用人如沙里淘金,剖石采玉,尽得精粹者也。”温体仁恭恭敬敬地拍皇上马屁。
“温体仁,朕做的也没有那么好。”
“陛下,那都是因为小人作祟,圣上的才华不亚汉武、唐宗。现在天下有乱,万岁只要驱逐小人、重用贤臣,就能重新见到一个太平盛世。”
“温体仁,你说的贤臣是指你自己吗?”
“全凭陛下圣裁。”
皇帝从龙椅上起来,缓步走到台下,说道:“朕不想绕弯子,你是个聪明人,不要把时间、精力都用在琢磨朕的心思上。朕很明白地告诉你,现在朝臣分为几派,一派自称正人君子,讲的是直言极谏,匡正帝德,处处与皇帝难堪;一派是恃宠固位的好好先生,他们不逢君之恶,亦不匡君之过,唯唯诺诺,按部就班办事。温体仁,你怎么看这两派?”
温体仁大脑飞速转动,很快意识到第一派指的是东林党,他回复道:“陛下,虽然说励精图治非得正人君子不可,但这第一派人是沽名钓誉之辈,做官生硬固执,不能成事。这第二派软驯可亲,但好比作未加钢的钝刀,不像第一派人物锋利得力。”
“说得好,这两派朕都不赏识。朕需要的是第三派,一方面要体恤百姓疾苦,要随时将真实的民情汇报上来,同时要敢于铲除那些欺君罔上的贪官污吏,这是锋利的一面。另一方面,要以朕之心为心,私下里不可议论天子,遇到事要承旨,这是柔软的一面。”
“是,陛下。微臣温体仁愿意做第三派人。”说到此,温体仁行跪礼表忠心。
“朕现在想查一查桓台新城王氏家族,朕的锦衣卫遭人刺杀,凶手和王家是一伙的。但是朕还是有些疑虑,觉得证据不足。需要一个得力的臣子好好调查一下。他们的大家长、朝廷的佥都御史王象乾,朕对他的操守有些怀疑,这件事同样需要调查。这可是些棘手的得罪人的差事,温体仁,你愿意领下这件差事吗?”
“禀告陛下,只要圣上一句话,臣万死不辞。”温体仁跪在地上表示他做事的决心。
“好,朕任命你为刑部侍郎,专门负责调查此案,记住不管遇到多大的阻力,你温体仁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朕是你的大后台。”
“谢陛下,臣告退去查案了。”
“好,你退下吧。”
看着温体仁退下的身影,皇帝感叹:“奸臣真好用!”
朝廷的麻烦还没解决,西南的叛乱之火烧起来了,永宁土司奢崇明已经在九月十七日造反了。
三声炮响掠空而出。号角手将长长的号角高高仰起,“呜呜”一声悲凉鸣叫,空寂的峰峦回音袅袅。惨白的阳光下,一面绣着“奢”字的军旗在深秋的凛冽寒风中瑟瑟舞动。
奢崇明先是派女婿樊龙、部下张彤等将领打着增援明军兵力的旗号,领兵三千至重庆。四川巡抚徐可求被骗到重庆府的武教场,徐可求本来嫌弃来的人太多,他打算淘汰其中的老兵弱兵,支给军饷,军饷还没等发下来;樊龙便鼓动土司兵反叛,将徐可求和知府、道台、总兵官等二十余位朝廷官员杀死。
当时奢崇明领着土司兵数万人在江岸列阵呼应,重庆府城一乱,土司兵趁机杀了进去。对城池进行了扫荡,截取财宝,捕捉壮丁。攻占重庆之后,奢崇明又分兵攻取合江、纳溪,然后攻克泸州。
常言道天生的重庆,铁打的泸州,这言其险固。又说金江津,银富顺,这言其富足。奢贼有了这等地方,遂敢称王僭号,要取成都为京城。
九月二十八日,奢崇明带领大军逼近了遵义府。遵义处于云贵高原向湖南丘陵和四川盆地过渡的斜坡地带,是枢纽地带。这样的一座城池,本该布置重兵把守,但是驻扎在遵义府城的道臣、参将都率兵去支援辽东,城中守备空虚,通判袁任在叛军发动进攻之前就弃城逃跑,遵义城便落入叛军之手。
攻陷遵义城的第二天,奢崇明派他的儿子奢寅率军攻击兴文县。兴文知县张振德率兵抵抗,奈何敌强我弱,未能成功。叛军撞开城门进入城中,兴文县城便被攻克。
张振德吩咐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各持一剑坐在后堂,说:“你们在这里自杀,我死在前堂。”张知县便取出官印系在臂肘上,向北跪拜,说:“臣未能成功地履行陛下交给的职责,不能杀退叛军,只有用死来表明心志。”
于是,他的妻子和女儿先用剑自杀。张振德便命令家人放火,大火猛烈燃烧,张振德也伏剑自杀,一家共死了十二人。叛军到达燃烧的官邸,看见张县令的面容如生,左臂上系着官印,右手握着大刀,愤怒的样子好像与敌人拼杀,叛军士兵都被吓得惊慌失措,顶礼膜拜,仓皇离去。
奢崇明攻克了这么多地方,他短暂地停下,让大军整备休息一天。下一个目标就是成都。
大明朝的成都城,不管城内还是郊外都极为繁华。郊外平畴沃野,四望无际,川渠交错,日暖风和,虽然已是深秋,依然绿茵蔽野,红尘逐人,村烟相续,骡马衔连。
若是走进成都城,可见到宏伟的城垣。崇楼栉比,人物骈阗,其盛况非同一般城市居民可想。都人士女锦裘貂帽,面带笑容,揖让进退,彬彬有礼。舞台歌榭,酒馆茶亭,喧嚣热闹,人物如流水一般。正是地上的天堂,人间的乐园。
这样好的一座城池已经处于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