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他怎么样了?”像是一个熟悉的‘女’子的声音。
“之前的伤本就未愈,反反复复引发高热,之后又中了狼毒,虽然得到简单的处理,但情况依旧不太好...”
“王崇焕的人还在四处追捕我们,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耽误太久,这该如何是好...”笙歌隐约之间终于听清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或许是发觉逍遥‘门’的人找到他们二人之后,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她记不得了,只知道自己很累,也很困,紧绷的心弦彻底断裂。
甚至这一觉睡了多久她都不知晓。
只知道此时窗外的天依旧昏暗,房内未燃烛火,唯有清冷的月光洒落,虹娘与一名男子‘交’谈声并不是很远,应就在不远处。
听清二人‘交’谈内容后,她猛地坐起身,胡‘乱’套上外衫踩着鞋子就冲到了‘门’边,因为光线昏暗碰到桌角,却也顾不得疼痛了。
哐当。
虹娘听到屋内动静,也不知笙歌那边发生了什么,此时转身略微疑‘惑’的看了身后房‘门’方向,下一刻就见笙歌衣冠不整的冲了出来。
“轩辕宸他怎么样了?!”笙歌心中焦急,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顾及自己的形象,可当她话音落下,屋外二人直直看向她时,她的脸还是略微有些窘迫的红了片刻。
虹娘心思细腻,顿时挥手屏退了身侧男子,院内只余二人时,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落在了笙歌的身上,轩辕宸刚醒便是询问笙歌的情况,更是在商议了一些事情之后,第一个便是想要见她。
虹娘在醉香楼时看了太多,对于这些微妙之处,已经猜到了几分。
笙歌匆匆整理了衣衫,走到虹娘身前,这一瞬她有了隐约的恍惚之感,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居无定所的流民,第一次被人收留时的模样。
但只是瞬息间,她就从那恍惚之中走了出来。
虹娘依旧是那个虹娘,只是当笙歌明白一开始的收留不过都是早已有所预谋时,她已经无法再用以前的眼光和心去面对她了。
“你是真的关心‘门’主,还是心存愧疚?”虹娘看着笙歌,语气里的质问十分明显,笙歌心头微微一跳,没有回答虹娘的话。
“他怎么样了,我要去看看他!”笙歌环顾四周,匆匆略过虹娘就往院外跑了出去,虹娘眉头一紧,上前扣住了她的肩,笙歌吃痛,心中却是牵挂轩辕宸,她立即回身狠狠道:“我要见他,带我去见他!”
虹娘注视着笙歌通红的双眼,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后道:“好,我带你去见他。”
夜里月光清澈如水,笙歌看清了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并非是什么村镇,而是位于山谷之中的一处山寨模样的木屋环绕的建筑里,她有些疑‘惑’这个陌生的地方,但心思却没有在此做多停留。
走到另一间院落时,笙歌的心情顿时紧张了许多,这间院外站着几名守卫,内里亮着烛火,除了夜风拂过林叶的沙沙声响,这间院子里洋溢着一股难以纾解的‘阴’郁气息。
“怎么不进去?不敢么?”虹娘见笙歌站在‘门’外突然‘露’出几分犹豫,便冷笑了一声说道。
“我有什么不敢?”笙歌转身,注视着虹娘:“昔日我为了你的‘性’命受制于人,而今才知晓,这些不过都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我才是那个被你们愚‘弄’利用的人,到头来你又拿什么来质问我?”
虹娘心头微震,赫然想起笙歌所提的这些,而这些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她只知自己替轩辕宸办事,任何事都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之上,而其余的她从不去关心,就好似做了这些事都是理所应当的。
直到笙歌方才一席话,她才有所理解,笙歌这个丫头,当初自己就是利用了她对自己的感恩与情谊才...
“你怎么不说话了?”笙歌望着虹娘略微动容的神情,下一刻却失了与她继续争辩下去的心思。
“笙歌,”虹娘挥去心头一丝愧疚的情绪,见笙歌伸手‘欲’推‘门’而入,突然上前拦住了她:“‘门’主隐忍多年,为的就是亲手报了杀母之仇,而你既是安宁公主的‘女’儿,居然会去维护仇人的‘性’命,你这么做,当真是可悲可笑!”
笙歌心头一震,复杂的情绪化为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她低下眸子,强忍着泪意没有说话。
“说白了,是为了皇帝与你那高贵的妃位吧?可到头来,维护你的,保护你的又是谁?!”虹娘悲愤的说着,拦在笙歌身前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
这些事情,笙歌何尝没有想过,她挣扎过也憎恨过,却皆是因那个温柔如水的眼神,而做出了这个选择。
当初她不明白轩辕煜为何会将她与轩辕宸安排在一起,如今却是懂了,与轩辕煜之间的情意,从轩辕宸喊出念安这个名字的时候开始,也已经结束。
“虹娘,”二人在一番对话后的无言对峙中,房‘门’自内打开,云舒站在了二人面前:“‘门’主让笙歌进去。”
听到这句话,笙歌根本也顾不上虹娘的反应,径直绕过云舒冲入了房内,虹娘拧眉,却也不再阻拦,上前合上房‘门’之后,将云舒带到了一边。
“你也照顾了一天,先去歇着吧,”虹娘见云舒面‘色’憔悴,低声关怀了一句,而云舒则是默默低下头没有离去的意思,虹娘发觉她似乎有话要说的模样,便侧过眼注视了她片刻:“怎么?”
“虹娘...‘门’主昏‘迷’时,口中一直喊着的那个念安,是...什么人?”云舒的记忆里,从未有人向她提起过这个名字,而逍遥‘门’内也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她很在意,在意一个昏‘迷’中的人不断喊出的这样一个名字,在意自己仰慕许久的睿王所在意的一切。
“这件事你无需知晓,”虹娘皱眉,收回目光之后便有了遣她离开的意思,云舒沉默,转身时却听得虹娘默默说道:“你当真以为‘门’主苦撑至今,都是因为报仇么?”
云舒止步,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虹娘话中含义,若不是因为恨,那便还有爱了。
那个叫做念安的,应是一个‘女’子,也应是他极其在意的‘女’子吧?
遏制住心中酸涩,云舒无声苦笑了片刻轻声道:“可‘门’主也喊了笙歌的名字。”
这句清淡如风的话语从耳边划过,虹娘略微震惊了片刻,却见云舒身影已然出了这间院落,她震惊之余却也有几分了然,却也因这几分了然,心中升起许多凝重的情绪。
烛火轻轻摇曳了片刻就平息下来,昏黄的烛火落在‘床’榻上半倚着身子的男子周身。
他的面‘色’十分苍白,本就凌厉的五官,此时更是因为虚弱的消瘦而显得陡峭幽深,只是当笙歌靠近时,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才渐渐有了几分温柔。
“你那是什么表情,哭丧么?”原本笙歌见他苏醒过来,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下,本想着如何开口与他说话,却被他这样一句话噎到喉咙下一刻就想要破口大骂。
“胡说什么,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吗?”笙歌吸了吸鼻子,一屁股坐在‘床’边一把矮凳上。
“呵呵...”轩辕宸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未落的泪滴,收手时却猛地想到自己这番动作太过唐突,他微微一顿,心头涌起一抹说不清的酸涩:“那你哭个什么?因为虹娘方才说了你几句?这可不像你。”
“轩辕宸,我...”心中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到了嘴边却终究不知如何开口,笙歌话语一转,声音低柔的说道:“我只是担心你...”
“笙歌,”轩辕宸心中震‘荡’,却极好的掩饰了这些情绪,他抬起手,轻轻按在笙歌肩膀之上:“王崇焕这一次的动作,已经不是报复这么简单了。”
“那是...”见轩辕宸的神‘色’渐渐化为凝重,笙歌的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难道...他想要...”
“没错,”轩辕宸收回手,有些疲惫的靠在一侧:“与其等死,倒不如就此一搏,他苦心经营这么久,怎么可能舍得就这么失去一切。”
“可王崇焕即使有拼死一搏的心态,他毕竟没有兵符在手,轩辕国五十万大军,他纵使培养多年心腹,又怎么能与之对抗?”笙歌不明白,轩辕宸却是从虹娘那边得到了大致的消息,王崇焕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将谋反的大罪强加于他轩辕宸的身上,同时还编纂出北戎军与自己合谋的证据公之于众。
这些证据虽然牵强,但足以在天下百姓之中掀起‘波’涛,况且赶在自己被贬出帝都时,一切都变的可信,届时王崇焕只要将轩辕宸灭口,趁边境大军来不及赶回时拿下帝都,那时轩辕煜的境地,恐怕已经是无力回天。
“笙歌,昔年我与沧溟合作,北戎军对于我在天下各处所布下的暗桩极其了解,王崇焕起兵,皇上必然会派出北戎军与之对抗,且会想办法将消息带往边境,如今局势之下,王崇焕对于我这边不会再耗费太多心思,反而会全力封锁帝都的消息,我必须想办法将消息带出去...”轩辕宸轻叹了口气:“这处山寨在幽州与通州‘交’界处,在仲仹侯的封地之内,王崇焕若想日后称帝顺利,必须得到这些侯爵,目前不会太过明目张胆的得罪他们,但若一直找不到我,恐怕还是会派人暗中潜入调查,所以,几日之后,我会带着逍遥‘门’的人离开,且会放出多个消息‘混’淆视听,你留在这里,自会有人照拂。”
“你、你说什么?”笙歌大惊:“你要带着这些人在王崇焕眼皮底下前往边境?!”
轩辕宸微颔首,笙歌摇头道:“我虽然不知晓王崇焕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和筹码公然起兵谋反,但他这样做了,证明还是有一丝胜的希望在内,你的人本事再大,又哪能比得上千军万马?你这样做...岂不是...岂不是...”后面的话笙歌无法说出口,喉间的哽咽已经显示出她此时的心境。
“不要害怕,”轩辕宸只当她是因为这番变故而感到害怕,他的声音比起方才的冷冽凝重,变得万般温柔:“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况且,我放出的消息,以王崇焕多疑的‘性’子,恐怕都不会轻易相信,况且他还要提防北戎军那边,他既已经起兵,连夺多个城镇,面对皇陵那处的关卡与北戎大军镇守,又哪还有更多的心思去将每一条消息核实?”
“你休想骗我,”笙歌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若是按你说的,北戎军同样能够放出大量假消息‘混’淆视听,又何须你去冒险?”
轩辕宸目光凝结在紧握自己手臂上的那双柔荑之上,他明显感觉到从对方手上传来的颤抖,目光流转,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饱含关怀的眼眸,可是那眼眸之中氤氲的泪光,使得他有些模糊的认不清笙歌此时到底是何种情绪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不懂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