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李天然哪还顾得上跟他解释自己为何在此,头也没回便大声催促道:“汝二人快走,我来断后!”
“不行,外面人多势众,汝又不会武功,安能行如此危险之事?”李伯禽大声回应道。
“阿兄请放心,吾自有办法!汝快走,否则谁也没有办法脱身!”李天然说到此处,不禁扭头望了一眼黑暗中的杜先生,他深知若是自己不走,李伯禽恐怕也不会独自离开,于是连忙换了个说法道:“阿兄,先生他伤势严重,快带他离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快!”
李伯禽闻言心中不禁一沉,他自是知道杜先生的伤势,不过他仍不愿离去,犹豫了片刻,再次义正言辞道:“杨国忠这个奸贼,祸国殃民,必须处之而后快!阿弟,汝快带先生走,阿兄今夜誓与其玉石俱焚!”说罢便开始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摸索。李天然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他定是打算待二人离开后,点燃这里的燃爆物,与杨国忠同归于尽,此刻在身上摸索的便是那火引!
“阿兄,不可!现杨国忠那厮恐怕早已躲远了去,即便汝将这里炸了,也不会伤及他分毫,绝不能做如此无谓的牺牲!”李天然焦急道。
“可是。。。”李伯禽话还没说出口,只见密道口有火光霎时间亮了起来,想必是杨国忠又派人和围了过来,紧接着“嗖、嗖”跃下了两、三人,正好落在了李天然的身前,李天然猝不及防,当即被来人一脚踹到了胸口,跌倒在地!李伯禽连忙起身迎敌。
密道内狭窄,不易施展,几个回合下来,居然也没有分出个胜负,李天然揉着胸口当即朝几人大声喊道:“住手!汝等看这是什么?”
几人闻言,当即停下了手,借着密道口的亮光朝四周望了过去,刚才只顾打斗倒也没注意,此时突然看到眼前的码放整齐的大箱子,顿时也被镇住,其中一人突然颤声道:“硝。。。石、硫。。。磺?”
李天然手撑地,艰难地直起了身子,大声喝道:“不错!汝等再敢动手,吾便将其全部点燃,到时。。。别说汝几人,恐怕连这相府也要葬身于这。。。火海之中!”边说李天然边拿出了火引,如此一来,三人吓得连忙往回退!
此时,密道之上有人大声问道:“下面情况如何?”
三人惊呼道:“不可!不可!此处有大量燃爆物!”
“什么?”密道上的人颤声道,当即将火光撤了去,想必是上面的人听说密道内真有燃爆物,于是便作鸟兽状散去。趁众人犹豫之际,李天然连忙拉住了李伯禽的胳膊缓缓朝密道后方退去,李天然又取了一些硝石,持于身前,那几人也不敢再追,只能呆在原地!
李伯禽退了几步,连忙扶起了杜先生,三人这才缓缓朝杜甫草堂退去。。。
李天然边往后退,边小心听着密道内的动静,所幸身后没有人追来,不到一会儿三人便退回到了杜甫草堂正堂,李天然当即点燃了手中的硝石,李伯禽二人一愣,还没来得及问,只见李天然已用力将手中的硝石扔到了密道深处,紧接着将密道口的大青石板盖了上去,三人连忙往正堂外赶去,可刚没走几步,只听到密道内一阵闷响,大地也似乎跟着颤动了一下,李天然不禁长抒了一气,低声道:“幸得吾力道把握得好,没有引爆那些硝石,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应该能阻断追兵的来路!”直到此刻,李伯禽才反应过来,李天然此举到底是何意,原来只是为了炸毁密道,而并非想要引爆右相府下的燃爆物。
李天然连忙扭头朝他二人说道:“事不宜迟,此举只能短时间内阻止追兵,可他们终究会赶过来,吾等还是尽快想办法脱身吧!”
杜甫眉头紧锁,喃喃道:“眼下各坊还在宵禁,长安城门也未开,想要出城恐怕不易,也许只能先藏于坊门附近,待天一亮便尽快赶去。。。李泌府上。”
“李泌?”李天然小声重复道,可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其中的缘由他也算是猜出了十之八九,于是也没再追问,连忙随二人起身,朝胜业坊的坊门赶去。
到了此刻,远处的天空已经开始有些蒙蒙发亮,可坊内街道上却静得出奇,看天色应该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宵禁解除的时间。三人摸黑藏到了一棵离坊门不远的大树后,他们一定要赶在坊门开启的第一时间出去,以右相府的能力,应该不用多久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草堂和查清草堂主人的身份,事情一旦败露,想必杜先生要想再逃,恐怕就难于上青天了。
三人靠着大树轻声调整着气息,杜甫突然忿忿的低声道:“今日事不成,思来想去必是有人暗中告密,否则为何刚一出密道就会中了埋伏,吾等像是被瓮中捉鳖一般!哎!!!”
杜甫的话不禁让李天然陷入了深思,他突然想起了一人,那便是小落!她既然会提醒自己不要喝参茶,那她务必就知道杜甫欲行何事,难不成是她告的秘?但转念一想,此事又有些奇怪,如果小落与右相一伙儿,那她大可不必等到杜甫等人行动时才去告密,完全可以在事发前就让右相府把草堂内的人给抓了!这密道绝不是一、两天就能挖好的,这么长的时间里,为何迟迟不动手?她到底是什么人?连右相府都不曾发觉的事情她又是从何处得知?想到这里,李天然不禁后背一凉,对小落更是感到阵阵恐惧!可眼下他也想出个所以然来,故而沉默不语。
李伯禽接话道:“哎,都怪吾刚才一时杂念,没有趁机点燃火引,否则右相那厮现绝对已葬身火海!岂容他继续苟活,荼毒天下!”
李天然轻声问道:“阿兄、杜先生,若吾没有料错,刚才那条密道应是通到右相府的后院吧?”
李伯禽闻言一怔,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没有答话。李天然继续问道:“汝等本是打算趁夜潜入后院将右相斩杀,若事情不成,便转而进入密道点燃火引,玉石俱焚?”
李天然的聪慧李伯禽自是清楚,到了此刻也没必要再瞒他,于是再次轻轻点了点头。
李天然轻叹道:“杜先生、阿兄汝等如此行事又是何必呢?为何非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太子殿下真值得你们如此吗?”
杜先生闻言一惊,从头至尾他可未曾提及太子殿下,李天然突然如此说道他不免面色惊慌,应道:“颇黎且不可妄言,此事与太子殿下毫无瓜葛,均是吾等自愿行事!”
李天然低头冷冷应道:“眼下杜先生就没必要瞒我了,此事若是没有太子殿下相助,杜先生恐怕很难选到这么合适的地方盖草堂并且长时间不被人发现吧?况且,这右相府内建筑格局复杂,若是没有精确的屿图和相府内的构造图,如何能准确地将密道修至右相府后院?还有这满满的硝石与硫磺,又是如何能够大张旗鼓的运进长安城,并放置于密道之内?这可都是明令禁止、登记在册的东西,杜先生之能恐怕是难以办到吧?”
杜甫闻言,不禁脸色煞白,不知该如何接话,李天然继续说道:“杜先生放着河西尉一职不愿屈就,却屈尊到长安城做个掌管兵器府库的右卫率府兵曹参,恐怕也是为此事做准备吧?”
杜甫听罢不禁长叹一声,喃喃道:“颇黎聪慧,果然诸事都瞒不了你,可。。。吾绝不会承认此事与太子殿下有关,汝还是不要再问了。”
其实杜甫的回答已经解了李天然心中的猜测,到了此刻他也没有必要在继续追问,他转而把头扭向了李伯禽,突然眼眶一热,声音发颤道:“阿兄,吾最没想到的。。。是你,一直以来骗得我好苦啊!你的事阿郎可曾知道?”
李伯禽闻言也不禁眼眶一热,轻轻摇了摇脑袋,低声说道:“阿弟,你要原谅阿兄,阿兄整日装出一副痴相,其实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李天然小声重复道。
李伯禽长叹一声,继续说道:“自小阿兄聪慧便不如你,可不知为何,如此聪慧的你阿郎却不愿授予你武功,阿兄若是不扮呆痴,阿郎又岂会教吾一招半式?直到后来,我遇见了杜先生,他教会我做人不应该只为自己而活,更要为天下请愿,学会兼济百姓,可无奈阿兄愚钝,走不上那仕途。。。如今杨国忠祸国殃民,吾自当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力。。。”
“汝就打算行刺右相?”李天然轻声问道。李伯禽点了点头,没再答话。
李天然叹声道:“可汝有没有想过,即便杀了杨国忠一人,那又如何?很快又会有下一个杨国忠,这么多奸臣汝杀得完吗?可要是汝有个三长两短,汝有没有为阿郎想过,有没有为我。。。想过?我可不愿意失去自己的阿兄!”说罢,李天然的两行热泪已是夺眶而出。。。
李伯禽摇了摇头,泣声道:“我。。。我没想那么多。。。”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坊门突然传来了开门鼓的声音,宵禁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