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正在惊叹之余,国师又朝他走近了些,低声说道:“启禀圣人,这塔身高九丈余五,象征圣人的九五之尊;塔身一分为二,黑白相间,寓意阴阳相交;而塔内是天圆地方的结构,昭示穹宇之相;塔有九柱,代表九龙擎天;塔有四面,符合四象之意;塔身自下而上,分别饰有金木水火土之要素,道家玄学尽皆于此。。。”圣人越听心中越是喜欢,可临了,国师却愁眉不展道:“正因诸事具备,故而这塔却一直无名,还望圣人为此塔命名!”
圣人多年来沉迷道教,此刻经国师这么一细说,他不禁再次细细打量着此塔,越看越是中意,可要为它命名,一时半会儿却拿不定主意,杨玉环突然凑了过来,低声道:“启奏陛下,既然此塔为的是应龙现世,要不就唤作应龙塔,如何?”
国师接话道:“老道以为贵妃娘娘以提议有些不妥,此塔是为圣人所建,为何要用它应龙命名?”
杨玉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继续开口道:“那‘封圣塔’如何?”
这次换圣人摇了摇头,接话道:“道家主张无为,又岂能将所行之事用于命名?”接连两次建议都未被采纳,杨玉环也不敢再多言;高力士深知圣人脾性,这塔他是真心喜欢,名字还是由他取得好,他人若是抢了风头,圣心定是不悦,故而一直低头不语。
圣人沉思了良久,终于缓缓开口道:“给朕取笔来!”国师闻声连忙一挥手,示意宦官把早已准备好的纸笔递了过去,圣人接过笔便在纸上写了起来,最后自个儿大声念道:“道法自然,封圣还政,就叫道政塔!”
国师奉迎道:“好!圣人命名意寓深远,老道实在佩服!”一语毕,众人皆交首称赞,唯独高力士始终不发一言。自今日李白一言之后,他就一直心怀忧虑,而这“道政塔”谐音同“倒政塔”,实为不祥,高力士的心中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但眼下圣人兴致高涨,谁又敢上前劝阻?
圣人将笔递给了宦臣,当即一抬手道:“汝等随朕进去看看。”众人皆跟随入了塔。可刚入塔,却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与塔外的各种惊艳之处相比,这塔内确实显得过于简单了一些。大殿呈方形,围着大殿一周放置了蒲团,粗略估算也就能容下三百余人;大殿的正中有一个三级高的平台,平台不大,上面只放置了一张龙椅,塔内中空,一抬头便能望到塔的顶部,整个塔内被漆成了灰黑色,无任何装饰物。
圣人环视了一圈,脸上的期盼之色顿时一扫而空,他愣了半晌这才扭头望向国师,问道:“国师,这殿内的布置。。。又有何说法?”众人自是有相同的疑问,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国师。
看国师的神情,这一切似乎早已在预料之中,于是胸有成竹道:“回禀圣人,当年老子创立道家学说时就曾说过,世间之真理无形无相,更不可描述,如果非要取一字,那就名曰‘道’!故而道之真理便是一切虚无,返璞归真,顺应大势!圣人请看,这塔内不就是按此布置?”
听国师如此一言,圣人顿明,脸上的阴霾褪去了不少,国师见状继续说道:“圣人再看,这蒲团共有三百八十四席,象征着三百八十四爻!分别按乾、坤、坎、艮、震、巽、离、坤、兑八门方位排列,正好为圣人封圣护法!再者,封圣之时一切皆为辅,只有应龙现世、圣人得圣才是事之根本,故而无须其它任何一物,众人只需目视圣人与应龙便可!”
听到此处,圣人终于眉头一舒,大声笑道:“国师真乃奇人也!所有之事深得朕心!这封圣一事朕再无疑虑,一切就交于国师来办!”“喏!”国师当即躬身大声回应道。
圣人带领着众人出了塔、过了桥回到圣汤宫,临关闭三扇大门时,他又不禁回头望了一眼,低声道:“国师真乃神人也!短短数日,不知不觉中竟能建得此塔!且布局如此精妙!”
国师闻言连忙再次躬身道:“谢圣人谬赞!还望应龙现世、圣人封圣,自此大唐天下太平,以传万世!”
李天然一觉醒来,窗外天色已黑,他往身旁望了望,李伯禽依然还在熟睡,他于是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直奔李白所在的宅院。屋子里亮着灯,李天然推门而入,只见床边站在两名婢女,正在为李白擦拭额头,李天然没想到安庆绪对阿郎竟然照顾的这么细致,心中顿时有了些许感激之情。
他开口轻声问道:“吾阿郎是否醒转?”两名婢女摇了摇头,应道:“奴婢一直在此伺候,未见醒转。”
李天然走近了些,探视了一番李白,他的气色好了许多,脉象也是平稳,但就是不见醒转,李天然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当即起身道:“若是阿郎醒了,无论几时请告知于吾。”两名婢女点头答应,李天然这才安心地转身出了房间。
可刚一出门,就迎面碰上了小落,李天然开口道:“小落,你。。。你也醒了?”
小落点了点头,应道:“吾早就醒了,汝阿郎吾探视过几次,一切皆好,就是不见醒转。”
李天然闻言叹道:“只要阿郎回来便好,醒转应该就是早晚的事。”
小落点头道:“吾问过大夫,汝阿郎不止是伤了心脉,身上也有多处剑伤,失了大量的血,他能坚持到把你我救出,殊为不易。大夫说此举简直是奇迹,换作一般人恐怕早已丢了性命!”
“什么?多处剑伤?”李天然震惊道,“谁能将吾阿郎打伤至此?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小落没有答话,而李天然却突然想到了一人,自己低声喃喃道:“难道是。。。白面人?”
想到此处,李天然缓缓抬起了头,双眼紧紧盯着小落,低声问道:“小落,你与吾也算是一同经历了生死,到现在难道你还不愿意告诉吾,那日救你的白面人到底是谁吗?”
小落闻言一怔,不禁瞪大了眼睛望向李天然,李天然继续说道:“小落,此事事关重大,吾觉得背后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你就如实告诉我一切,好不好?”
小落的嘴唇在颤动着,可刚要开口,他二人的身后当即传来了脚步声,二人连忙抬头望去,来人正是安庆绪,李天然见状连忙收住了问话,抢先上前一步躬身道:“安大人,您来啦?吾这正打算前去当面再次感谢汝的搭救之恩!”
安庆绪一摆手,接话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若是再如此客气,倒显得见外了!”安庆绪的目光落在了小落身上,他开口道:“小落姑娘,汝也是来探望李白的吗?汝身上的伤势也不轻,还是回屋早些休息吧,凡是等明日一早再说不迟。”
小落环视了二人一眼,当即应道:“谢安大人关心,小落这就回屋。”说罢便头也不抬的转身离开了。
李天然刚要喊住他,却被安庆绪一下给拉住了,安庆绪道:“汝一定还未吃东西吧,走!吾这就去让人安排!”待李天然再回过头来,小落早已是没了踪影,李天然只好双手一拱,应道:“谢过安大人。”
安庆绪一路随行,硬是把李天然径直送回了房间,李天然也再无机会去寻小落。二人回屋时,李伯禽正好醒来,他连忙问了阿郎的情况,李天然只能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情况是稳定了,只是。。。尚未醒转。”李伯禽闻言不禁一脸懊丧。
说话间,安庆绪命人安排的饭食也送了过来,李天然兄弟二人见了满桌的食物,早已是饥肠辘辘,于是举杯敬安庆绪,安庆绪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于是开口道:“李太白一生行侠仗义,换做任何有义之士都一定会出手相救,所以二位就勿再谢我,免得吾心不安!”
李伯禽喃喃道:“若世间再多一些像安大人这样的侠义之士便好了,天下百姓也无需受这些苦难。”
安庆绪拱手应道:“李兄此言就令在下惶恐了!”
二人交谈之际,李天然趁机开口道:“那小落姑娘应该也未用食吧,要不让她也一起过来吃些。”
安庆绪一怔,应道:“小落姑娘早些时候已经吃了些,现在应该休息了,明日再找她吧。”
安庆绪如此一说,李天然自是不好再强求,安庆绪继续岔开话题道:“其实不光李白,二位祖父之事吾也略知一二,心中甚至佩服!”
李伯禽突然来了兴致,应道:“吾祖父的事安大人也知晓?”
安庆绪笑道:“那是当然,西域剑圣李客的威名又会有谁人不知。。。”安庆绪打开了话匣子,可说了一会儿,所述之事与二人之前听闻的也大致相同。
又坐了一会儿,安庆绪开口道:“时候也不早了,二位还请继续好生休息,也许明日一早,李白便会醒转。”
李天然起身恭送,喃喃道:“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