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象热极而跳入河里的孩童一般,一头扎入地平线,只留下满天的云彩。绚丽多姿的晚霞,给大街上的店铺、酒楼、行人染上一层胭脂色。
晚风习习,吹散了一天的暑热,街上来往的人更多了。
林凌启走在街上,不少人投来敬佩的目光。
下午的两起案件,已象晚风般传遍大街小巷,人们对此兴奋不已。历来官府断案,动不动就施以酷刑,而作为锦衣卫的林凌启,完全凭他的睿智,向人们展示案件的真相,这太罕见了。
对于人们的热切而敬佩的目光,林凌启有些不自在。
在前世,每破一起案件,作为幕后英雄的他,只是私下接受领导的表扬。而在表彰大会上,往往是那些一线干警胸佩大红花。
当然,他对这些也能理解,毕竟是那些干警流血流汗,甚至付出宝贵的生命,才将一个个罪犯绳之以法。
现在由幕后走到台前,接受人们的赞誉,的确令他手足无措。
更让他尴尬的是,只要一有人微笑着注视自己,一旁的捕头曹达明便象个高音喇叭喊:“各位父老乡亲,这位是林凌启林大人,今天的两起案子能澄清,他居功至伟哪!”
他无奈地笑着,跟旁人点头示意。心想:经这家伙一喊,自己成了刚出笼的热包子,不买也要看一看。
曹达明知道林凌启是锦衣卫后,变得更加殷勤,自告奋勇为林凌启领路。同时,虽然丁鹏飞对于伪证一意抵赖,但他觉得林凌启的话才是对的。
从内心来讲,他对林凌启是又佩服又惧怕,后悔自己对其嫂子作出不当举动,现在尽力来弥补自己过失。而且,他认为自己抱住一条大腿了,一条又粗又壮的大腿。
来到南城门,守城的民壮们一个个站得笔直笔直,恨不得拔高三尺,让这位锦衣卫大人看看他们尽职尽责的模样。
林凌启微笑着朝他们点点头,出城往家走去。
此时,丁家庄闹翻天了。好事者把下午的事,从村头传到村尾,家家户户都在议论这事。
有的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随着林凌启的到来,林家终于可以翻身了。
有的骂丁茂生是个伪善人,居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谋夺林家水田,平日里竟看不出来。现在其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有的嘲笑丁茂生偷鸡不着蚀把米,非但没有把林家的地弄到手,反而白白亏损了十几两纹银。
而一些在村子里游手好闲之辈则暗暗心惊,林凌启原来是锦衣卫,怪不得连官差都敢打。现在他回来了,得夹着尾巴做人,不能再胡作非为了。
而林凌发的三间茅草屋里,挤满了平时关系不错的穷老百姓。一些妇女帮衬着张云洁张罗饭菜,大老爷们则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瞎侃。
张云洁忧愁一下午的脸,现在笑得跟朵花似的。困扰近一个月的烦心事,竟随林凌启的到来,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手里忙着活,心里却想着别的,竟把米箩倒到灶台上的罗罐里,惹来一片笑声。
天慢慢黑下来,院子里摆着两张八仙桌,旁边搭个木架子,放上几盏油灯。一些孩子忙着窜来窜去,有的爬上桌想拿点吃的,顿时遭来一顿打骂。
林凌启一进院,屋里的男人一呼啦出来了,一个个站立着不动,脸上尽显恭敬、拘谨、畏惧之色。妇女们则拉着孩子进屋,偷偷从窗户处打量着他。在古代,乡下百姓一般是接触不到当官的,最多也就见见那些衙役、捕快之类的。见到官差,无疑是老鼠见到猫,即便没犯事,也会感到害怕。况且林凌启是锦衣卫,连县官老爷都要让其三分,更别说这些百姓了。
林凌启见他们这般模样,心中立马猜到怎么回事。他微笑着拱拱手说:“各位邻家叔伯、兄弟,我外出这两年,全仗各位对我家的关照。在这里,我谢谢大家了!”
说着,朝众人深深一躬身。
男人们忙不迭的闪到一边,在他们的观念里,普通老百姓受官家人的礼,这可是要折福折寿的。
林凌启无奈,只得说:“想必大家等多时了,请入席吧!”
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推攘着,可谁也不敢在林凌启落座前先行坐下。
林凌启没法,只好将身入席,招呼大家落座。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坐下来。但仍放不开,一个个垂头缩脖,象是上堂受审一般。
林凌启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见桌上有老母鸡炖咸笋干、腌鱼、炒鸡蛋等,口水立马涌到嘴边。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不要客气,不要拘束。其实我虽然是锦衣卫,但不过是……”
他突然停顿下来,把‘干杂役’这三字咽了下去。
这是底牌,千万不能揭开。不然丁家人若知道自己这锦衣卫一无是处,肯定会肆无忌惮,想方设法报复。而且知县吴敬涟若听说了,也不会对自己这般客气,这将会影响自己今后的发展。
他转过话题,提起筷子指着老母鸡说:“来,大家先尝尝这鸡。看看这金黄的油珠,一定很好吃。”
说着,夹起鸡爪嚼了起来。
有他带头,众人才举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筷菜,放嘴里慢慢嚼着,象毛脚女婿上门似的,连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而另一桌则轻快多了,在林凌发的带头下,一桌子菜已有一半消灭,现在正喝着村酿米酒,吆五喝六猜拳。
都是酒壮怂人胆,那桌的人三碗酒下肚,立马不知天高地厚,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咋咋呼呼的胡吹海侃。
一人扯着嗓子说:“我看着阿启长大,知道他将来必定能出人头地。果然不出我所料,阿启没让我失望。”
另一人晃晃昏沉沉的脑袋,伸着脖子说:“老李头,阿启确实厉害,这个我们都看到了。可以前怎么就没听你讲起过?你从哪里看出他会有今天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