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背面是一片竹林,推开西窗,风儿带着竹叶清香,从窗户处盘旋而入,室内顿时清爽。
林凌启倒了杯凉茶,坐在对门处的椅子上,抿口茶闭目养神,坐等尚维持过来。
刚才在研究室忙乎半天,终于有了结果。张巧儿指甲缝里的皮肉,确确实实是李赵氏的。那么,杀人者就是李赵氏。应该说还有同伙杨昌平。
至于李赵氏为什么会杀张巧儿,为什么将其抛尸于丘陵,这些疑点他已完全解开。
那天晚上根本没有梦游,所见所闻都是真的。次日早晨,自己带河东村村民去抓杨昌平、张巧儿、李赵氏时,李赵氏已经得知,并与杨、张两人匆忙逃回窑厂。不过张巧儿怀有身孕,行走不快,杨昌平与李赵氏怕真相毕露,便残忍杀害张巧儿,并抛尸于丘陵杂草丛中。
不过杀张巧儿时,应该是李赵氏按住她,由杨昌平捅刀子。而张巧儿垂死挣扎,右手在李赵氏脖子上抓出几道血痕。
去除张巧儿这累赘后,两人的脚程得以加快,所以有足够时间回到窑头小院,并洗澡换衣,静等自己到来。李赵氏当时之所以洗衣服,就是为了洗去衣上的血迹。
只是自己虽然洞察一切,但杨昌平与李赵氏绝对不会承认,尚维持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话。所以要导演一出好戏,让李赵氏自觉承认,不过这需要尚维持的同意与支持。
现在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说服尚维持,让他配合自己的计划。
尚维持会过来吗?肯定会过来。因为这个人为人正直,且是个能吏,如果案情尚有疑问,绝不会稀里糊涂结案。
果然不出林凌启所料,没过多大一会,尚维持已经站在门口,铁青着脸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快快道来。本官还要还府衙呢!”
林凌启朝外看了下,其身后没有什么人跟来,便放下心来。说:“尚大人,想必你已经看过案卷了,我想指出其中存在的疑点。最先我是对匕首产生怀疑……”
他从杨昌平送瓜送匕首开始述说,连同与胡翼龙的谈话,直到河东村的夜探,一步一步有条理地讲下来。又把自己抓杨昌平等人扑了个空,然后追踪到窑厂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当然,胡翼龙的隐疾并没有透露于尚维持。因为答应过胡翼龙,绝不将此事外泄,只是隐约让尚维持知道胡翼龙对房事方面力不从心。
最后说:“尚大人,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我已经找到真凶了。现在,我希望你把杨昌平与李赵氏留在县衙,然后晚上与我看一出好戏,让真凶原形毕露。”
听完林凌启一长篇的叙述,尚维持倒吸口冷气。原来案情如此复杂,与刑名书吏所陈述的案卷出入极大。
会不会是林凌启为了自保,而编出一大套谎言来呢?
不象。林凌启在叙述时,条理非常清楚,逻辑方面严谨。若是临时起意,绝不可能编得如此周全。也好,我暂且留下来,看看谁才是真凶。
尚维持思考一会儿,满口允诺下来。
林凌启见尚维持同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又说:“尚大人,此事你知我知,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丁鹏飞在内。如果泄露的话,我这出戏就白搭了。现在我还要寻个帮手,计划在三更进行,你可以先行歇息。”
尚维持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的午觉,又听到这样的奇事,可谓是兴奋不已,哪用得着歇息。只是催促林凌启快点找帮手。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畅春院大红灯笼照得大厅春色一片。琴声悠扬、筝声叮咚,欢声笑语响成一片。
林凌启衣服光鲜,配上英俊的容貌,简直是浊世中的翩翩公子。
刚踏入大厅,浓妆艳抹的老鸨便迎了上来,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挥着丝巾说:“呦!这位公子爷好生面生哪!是不是头一回到这里来玩?”
林凌启当然不是来风花雪月的,他要找的是柳如烟。
他计划找个女人假扮成张巧儿,然后在夜深人静之际,到李赵氏住处吓唬她。李赵氏在睡梦中醒来,神智肯定恍惚,看到‘张巧儿’现身,肯定会吓得魂飞魄散,将所作所为坦白出来。
而柳如烟跟张巧儿的身材颇为相似,如果扮成张巧儿的话,包管李赵氏认不出来。当然,当初伤了柳如烟的心,能不能请她出马,还得费一番口舌。
面对老鸨一再凑近,林凌启眉头一蹙,说:“我找柳如烟柳姑娘,你给安排一下。”
老鸨听他的言语生硬,估计是个雏儿,慕柳如烟的名头而来,得好好敲他一笔。
她笑眯眯地说:“公子爷有所不知,柳姑娘是我们畅春院的花魁,仰慕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哪有一过来就能见上面的。”
她边说边扳着手指头,又说:“今天晚上城里周员外预约了,明天晚上七里塘的戚大财主预约了,后天……哎呀,总之你想见柳姑娘的话,就得半年以后。”
她的话是不假,要见柳如烟,首先得预约。吴县城多多少少风流才子、巨贾财主想见她一面,得苦苦等待。说半年以后,那是没有半点夸张。不过此刻那周员外还没到来,只要林凌启塞上一笔钱,就可以与柳如烟短暂相处。
林凌启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朝她手里一抛,冷冰冰地说:“别废话,赶紧给我带路。”
才五两银子,老鸨有点嫌弃。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她吩咐龟奴带林凌启去柳如烟独居的小院,并叮嘱着,如果有别的客人来了,就得立马走人。
林凌启暗笑,我是怎么听话的人吗?要我走人,还不如让他人打道回府来得简单。
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一处僻静的小院呈现在眼前,一个曼妙的身姿端坐在在院子里的小亭中,纤纤十指在琴弦上拨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