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出大门,小顺子从楼上下来,紧跟上来说:“林大人,要不要小顺子一同前往?”
林凌启摇摇头说:“不必了,你留在这里看门。若有客人上门,你记下对方的姓名、住址、事由。对了,你会不会写字?”
当时普通老百姓识字的并不多,尤其是这等伺候人的奴仆,更谈不上了,所以他才这么一问。
小顺子看了看唐谷裕,说:“小顺子跟随唐老爷时,老爷时常教小顺子识字,一般的记录能完成。”
林凌启笑了起来,带着暧昧地眼神说:“这么说来,唐举人割爱了。”
唐谷裕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忙摆手说:“哪里的话,只要林大人能满意,区区一个书童算什么。我另外还有点事,林大人、曹捕头、林掌柜,我们就此别过。”
林凌启点点头,指着拉来的马桶说:“唐举人,感谢你为我的事操心。这只马桶请你带上,改日我登门道谢。”
唐谷裕大喜,为了这马桶,这阵子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夫人还待在娘家没回来。这下好了,老丈人家离这里不远,拉上马桶去转一圈,顺便把夫人接回去。
他笑着拱拱手,吩咐拉车人与自己一同前往。
林逸轩的金银首饰店与侦探社相去不远,不一会儿便到。
首饰店总共三间门面,中间用木柜将屋子南北分割成六小间。面街三小间的最东侧那间,是用L形的柜台与外界分离。柜台里摆着各种首饰的式样,供客人挑选。
西侧两间则当客人的休息处,摆放着茶几、木椅。茶几上还放着画册,里面是首饰的样图。客人在图册上找到满意的图样,再到柜台边看式样。一旦选中,双方按谈妥的价格付定金、签协议,到期后钱货两清。
背面三小间的西侧两间,是林逸轩打制首饰之所。东边一间有口大柜子,是存放首饰的地方。每天傍晚关店门后,林逸轩同他内侄毛丙贵,把样本首饰拿到这里的柜子里,并把柜子上的每个抽屉锁上,再将这间屋门锁上。第二天则由他亲自打开锁,将首饰拿到前屋。
根据林逸轩的描述,林凌启对首饰店的布局与经营有了大概了解。
放眼朝里看去,只见东侧柜台处站着一年轻人,约摸二十不到,中等身材,面长得白白净净。此人就是林逸轩的内侄毛丙贵,他正拿出一件首饰,跟一位中年妇女攀谈着。
西侧两间休息室没有用屏风拦隔,一览无遗。几位贵妇正翻看着画册,旁边站立几个丫环模样的姑娘。
嘉靖年间,社会风气开化,抛头露面的妇女已是不少,这给林逸轩的店铺带来很多便利。
林逸轩请林凌启入内休息,并亲自给他奉茶。那几个贵妇看了看他,相互间偷偷交流几句,发出一片嬉笑声响。
曹达明用手肘碰了下林凌启,压着嗓子说:“大哥,那几个娘们在谈论你呢!你有没有兴趣?”
他的声音听起来阴阳怪气的,林凌启白了他一眼,暗想:都半老徐娘了,还卖弄风骚,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是年轻三十岁的话,那倒可以商量商量。
他瞥了她们一眼,转而看这里的环境。
东侧一间面街处用青砖砌成,仅留一扇小门进出。与西侧两间也用墙堵住,两者并不相通。
西侧两间是通厅,三面墙壁,面街处则用排门。此时排门全部卸下,供客人进出。
林凌启暗思,按这种结构,窃贼从东侧那间进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林逸轩说那扇小门里面闩上,外面又上锁,并且没有撬过的痕迹。
而西侧两间即便撬开排门的门闩,进去也不过是三面墙壁,无法进入内室,除非凿壁而入。可墙上根本没有损坏,这说明窃贼不是从正面进去的。
林凌启用排除法去掉窃贼从街面门入内,便请林逸轩领路去里屋。
三人从东侧那间进入里屋,里屋光线有些暗淡,仅靠西、北两墙壁的气窗采光,故此,又点上几盏油灯来增加亮度。
靠西边墙壁有一木梯,是楼上楼下的唯一通道。西边两间摆放些火炉、钳锅和一些首饰模型和工具。
林逸轩的两个侄子正在用小锤子敲打凿子来制作模型,见林凌启等人进来,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活,警惕地看着他。
林逸轩忙说:“这位是林大人,来查那金钗的。林大人,这是我侄子,大的叫林儒峰,小的叫林儒溪。”
林凌启见林儒峰二十五六的模样,身材魁梧,看得出双手颇有力道。林儒溪则只有十六、七岁,身材纤细,象姑娘家一般。两人眼中均有恐慌之色,不禁暗暗称怪。难道是他俩合伙盗窃其叔叔的金钗?
他不动声色,走到东边那屋门口。门紧锁上,上面挂着一把闪亮的新铜锁。
这种锁与现代的锁不同,呈长条的凹状形,中间一根铁条插在门框与门上的铁环中。
林逸轩跟过来陪笑说:“林大人,大前天这门的锁被撬坏了,这锁是刚换的。”
说着,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大串钥匙,挑出一把来将锁打开,顺手将门推开。
里屋光线本来就暗,这一间更是漆黑一片。
林凌启随林逸轩刚进屋,只听‘啪’的一声,紧接着又是‘啊呀’一声。
不好,难道是窃贼还躲在里面,见势不妙逃跑,又打伤了人?
这念头在林凌启脑海里一闪,立马转身追出去。还没跑上脸步,只觉脚下软绵绵的,象是踩到什么东西,忙收回脚步。
又是‘啊呀’一声惨叫,紧接着一阵痛骂:“你们谁啊?走路长点眼好不好!林逸轩,你奶奶的连蜡烛也不点一根,害得老子摔了一跤。”
这声音听着很熟悉,林凌启忙低头一看,只见黑乎乎的地上,一个人在挣扎着起来,却是曹达明。
原来曹达明见两人进去,也随后跟过来,不提防脚下的门槛,拌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又被林凌启踩上一脚,疼得他连连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