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密林中的明军,看着黑压压的蒙古骑兵策马下坡,气势汹汹朝灭虏沟南边出口拥来,心中均无比紧张。
相对于站在城墙上的防御,如今站在同一水平线,面临正面厮杀,这种压力是他们难以承受的。
好些人的手微微颤动,连牙齿也上下打架,额头冷汗直冒。他们不知道战斗开始后,倒在血泊中的是否有自己。
张铎也异常紧张,林凌启的预测竟然这么准,俺答汗大军果然沿此通道向大同进发,不知能不能将他们打退。
几百丈宽的灭虏沟,一下子被蒙古骑兵填满,估计人数不少于两万人。雪亮的弯刀在烈日下,闪出一道道寒光,交织在一起,就像夜空银河般灿烂。
站在瞭望哨上的林凌启看得一清二楚,眼见敌人前头部队策马上坡,正排除路障,他知道该出手了。
瞭望哨上旗帜挥动几下,从密林中射出无数利箭。
因天热而光着膀子的蒙古兵,被毫无预兆的利箭连连射倒,一时间人仰马翻,嘶吼声响彻一片。
俺答汗眉头一皱,没想到明军敢在这里埋伏,真是胆大之极。
身经百战的他没有半点慌乱与怯意,命令先头部队迅速上坡,向密林两侧掩杀。
他深知明军的战斗力,没有城墙的地理优势,他们就是一团渣渣。只要己方勇士一与他们正面交手,他们便土崩瓦解,任己方肆意猎杀。
突然,从密林中推出一门门重炮,在灭虏沟南端摆开一字形的阵势。红绳呲呲冒着白烟,炮口正对冲上坡的骑兵。
俺答汗暗叫不好,正要命令骑兵躲闪时,重炮声响起。炮筒里射出无数弹丸,天女散花似的覆盖灭虏沟开阔处。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猝不及防,当然他们也没躲避的机会,炮火实在太密集了,连一丝腾挪的空间都没有。
疾射的弹丸在死神的召唤下,犀利的穿透敌人衣甲,将最前头约一千来人,连同战马一起轰成肉酱,连惨叫声都没有,干干净净,全部击毙。
鲜红的血液,粉色的肉沫,混合在一起,将黄色的土壤染成瑰丽的橙色。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血腥味,仿佛这是通往地狱的道口。
任凭强悍的蒙古兵,此时也充满怯意。
转眼之间,一千来条活生生的汉子,便成为一坨坨烂肉,换谁吃得消。
久经沙场的前锋统领瓦鲁图很快从慌乱中回过神来,他一边指挥将士们与埋伏在沟上密林中的明军展开对射,一边命令护卫砍掉几个急于后退的军士,努力将混乱场面控制住。
他知道重炮威力虽大,但清理炮膛、填装火药弹丸需要时间。而自己的骑兵速度极快,可以在这个空挡之内,将炮手的头颅砍下来。
很快,骑兵重整旗鼓,快速冲上坡,向明军炮阵杀去。
赵全目睹着一切,谄媚地笑着说:“大汗,我土默特部勇士天下无敌,区区几门火炮想挡住勇士们的步伐,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一开仗就损失如此多蒙古骑兵,俺答汗的心着实痛了下。不过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伤痛有个屁用,一定要血债血偿。
他对瓦鲁图的临场指挥比较满意,攥紧拳头低吼一声:“杀光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
话音刚落,对面炮兵阵地忽然又响起一阵密集的炮声,冲上去的骑兵在一阵硝烟中变成了肉泥。
这下俺答汗傻了眼了,怎么敌人的炮速如此之快,根本没有半点迟疑,这是怎么回事?
瓦鲁图也惊呆了,命令骑兵暂缓攻击,往后撤退。
其实即便他不下命令,蒙古兵也齐刷刷的往后窜逃。人家炮火可以持续发射,冲上去不是当炮灰吗?
林凌启登高望远,看着下面的情况,命令己方炮兵暂时停止轰炸。毕竟自己目的要打瘫敌人,区区两千来骑兵,根本满足不了自己的要求。
经过初战,明军的心稳定下来。原来蒙古兵不是铁打的,遇上重炮利箭,照样也得死翘翘。
军心一稳,埋伏在密林的将士们的利箭命中率提高不少。他们居高临下,且有密林遮挡,无疑在地形上占了极大优势。
任凭蒙古兵箭术如何高超,对射中还是落于下风。
等及硝烟散尽,俺答汗发现对方炮兵阵地有两排炮阵,可以先后开火。
此时的他怒火虽炽,但头脑异常清醒。观察一下地形后,唤来亲兵护卫长,命其带五千精锐骑兵打头阵,沿中心路线突破。
这支部队是土默特部王牌部队,专门用在攻坚克难的硬仗上,俺答汗对他们充满信心。
林凌启俯瞰着,见蒙古兵密集而又混乱,吃力的与己方对射。忽然一支骑兵迅速从俺答汗大军中冲出,呈一条直线形,向灭虏沟推进。原先在灭虏沟的部队,纷纷往两侧移动,中间挪出一条约几十米宽的通道,供后来的骑兵通过。
他一下看出其中的玄机,原来对方想攻炮兵阵地中路。
炮兵阵地宽约三里,敌人专攻中路,意味着密林两侧的弓箭手射程不足,难以遏制敌军前进。
而且敌军不是宽面进攻,而是摆直线形,象楔子一样插入炮兵阵地中间。即便居中的炮兵轰炸,也伤不了多少人,敌军依然会快速突入。
俺答汗真够聪明的,不过也得看看对手是谁。
林凌启冷笑一声,手中令旗连连挥动。
指挥炮兵的沈炼看到林凌启的指示,立即命令虎蹲炮、火铳兵上场。
火铳兵主要占据中间位置,对凶猛扑来的蒙古骑兵轮番射击。百十来门虎蹲炮则密集封锁骑兵进军路线,迫使敌军队形由直线状变为横线状。
这就象一股水流冲来,正面筑道堤坝,水流难以冲过,便会向两侧蔓延。
火铳密集响起,虎蹲炮曲射,一片片骑兵倒下,血流成河。
尽管俺答汗亲兵护卫长竭力命令部队直线进攻,用蒙古勇士生命代价,换取明军火炮火铳间隙期,从而杀入炮阵。但是正中间的死尸实在太多,多得无法跃过。他们毕竟是骑兵,而不是飞行兵。
队伍被迫向两侧延伸,又成了宽正面,形成一条横线,象海浪般齐头并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