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没过几日,确实如墨语所推测的一般,那个杜逸打肆抹黑素聆星。
还说她与几名同伴沆瀣一气,欺凌他一个小小剑修,连一点剑修的风骨都没有。
可惜的是基本没人信他。
因为素聆星早就放出了话,谁再敢随意议论她,被她当场听见,势必要出剑。无论杜逸说辞如何,议论了就是议论了,能够接下一剑,捡回一命,已经是素聆星大发慈悲,否则杜逸一个小小七境剑修,焉能活命?
杜逸犹不甘心,依旧大肆诋毁,结果惹恼了许多正大光明败在素聆星手下的年轻剑修。
这下杜逸没那么好运能够逃走,而是被一众剑修一个个“问剑”,到最后莫说是一只手,要不要留他一命,他恐怕尸体都不会留下。
此事之后,还有剑修放出豪言,说那些随意诋毁素聆星的人,被他们听见,也会出剑。至于是不是对素聆星示好,或是其他的想法,无从得知。
所以消息传到几人耳朵里的时候,墨哑然失笑,“看来那些人除了心服口服之外,还被聆星的风采折服。”
楚莹撇嘴,“我说你竟然还笑的出来。我看那些人下一步就该来找你下战书了。”
“不是有你们么,到时候往我前面一站,就说要让我出马,先胜过你们再说。”
楚莹点头,“嗯,也行。”
“不过……”楚莹挽起素聆星的手,“你先求我们再说。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见你求过人呢。”
墨语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
“不过话说回来,那什么神剑宗的弟子怎么还没来呢?按理来说,咱们走的也不快啊,要是有人刻意透露我们行踪,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来了吧。”
“你都不能出手了,还嫌麻烦不够多不成?”
墨语摇头,“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于此同时,高耸入云,状似利剑的山峰顶上,神剑宗坐落于此,大半个宗门都悬在半空,像是被一层层云海托举起来。
宗门内,有许多弟子忿忿不平。
当年慕凝烟打上山门,大多数弟子都在,也亲眼见过对方大发神威。当然,他们也承认对方确实厉害。
可这不代表那人的弟子就可以同她一样,踩着他们神剑宗的名字扬名!
难不成他们神剑宗数千年威名,如今只能来衬托别人了?莫说他门一万个不认,就算是认了,祖师堂里的祖师只怕也要气的从棺材板里跳出来破口大骂。
所以为了神剑宗的名声,他们理该去与那人一战,让世人瞧瞧,到底是慕凝烟的弟子厉害,还是神剑宗的弟子厉害。
可所有弟子为此烦闷的正是如此。
宗主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消息传出,就下令封了山门,不许弟子出去。
这让他们产生了一个想法,难不成宗主老了,没了以前的心气与别人一较高低?
宗主咽的下这口气,他们可咽不下!
所以有好心弟子在想方设法,看能不能找到理由出去,之后就算是被宗主责罚,那也认了,反正神剑宗不能被别人看低。
————
接到消息的赵苏面色阴沉,大发雷霆。
这让侍奉他的几位剑侍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换了件衣衫,提起佩剑,赵苏对门中谍报弟子问道:“夫人还没回来?”
“回宗主,没有。”
赵苏点头,“知道了。”
他这个薛家的女婿,做的实在憋屈,可这种憋屈又无法让人知道,那就更憋屈了。
薛沐怜……
呢喃一句,赵苏说道:“我出去一趟,门中之事,让你们大师兄打理。”
“是。”
说完之后,赵苏御剑离去。
他心头烦闷,总觉得薛沐怜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所以在对付慕凝烟弟子之前,他决定先去找薛沐怜。
————
白鹭学宫。
薛沐怜坐在一处阁楼大堂正中,旁边一位须发皆白,面容肃穆的老人低下头,以玉刀在竹简上刻字。
老人刻刀如笔,每一笔极重,却有笔走龙蛇之姿。
薛沐怜安静坐着,低头看着身前的书籍,低声自言自语。
其实从幼年时,她就像这般坐着,自己默默看书,而曾祖父则将自己所见所闻,有感而发的传世之言记录下来,美其名曰是为世人留下金石之言。
薛沐怜以前看不懂那些,以后估计也看不懂。
“什么时候回薛家?”
良久,放下刻刀,老人轻声言语。
薛沐怜并未抬头,“快了。”
“嗯,那就好。”
一如既往,两人并未有过多的言语。
老祭酒薛礼,同他的名字一样,待人有礼,谦逊和蔼,没什么架子,所以在白鹭学宫中,其实名声很好,威望极重。
大概也就是当年薛沐怜执意要嫁给赵苏,薛礼才罕见的大发雷霆。
因为在薛礼看来,赵苏除了一点勉强入眼的修为,以及那过于常人的天赋,还有什么?
何况若是他薛礼是个看中天赋的人,那门下弟子就不会只有寥寥几位书院贤人了。
所以薛礼看不起赵苏,薛家自然也看不起赵苏。
两人陷入沉默,片刻后,薛沐怜说道:“之前赵苏找一个金刚境武夫的麻烦,结果被对方打的几乎无法还手,还让我带人去帮他助阵。”
“哦?他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对方的金刚境有些古怪,似乎很是不凡,贝爷爷说就算是他对上,胜算也不会太大。”
薛礼脸上有些惊讶之色,“既然陌石都这么说,那看来对方有些不同寻常。那人年纪如何?”
“约莫弱冠。”
薛礼脸色微变,“那人叫什么名字?”
“似乎姓墨,单名一个语字。对了,他似乎还是青藤学宫那位女圣人的门生......不过您说过那位圣人门下只有两名女弟子,所以我也不太确定。”
薛礼皱了皱眉,“是子衿的门生么?是了,她前些年离开了观湖书院,看对方年级,应该是那时候的事了,难怪了......”
“有空去她那儿坐一坐,去看看哪个年轻人如此出色。”薛礼揉了揉额头,“恩,已经很多年不曾见过有意思的年轻人了。”
说完之后,薛礼突然抬起头,罕见的冷笑一声,“还真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刚说完,门外一位年轻儒生走进门,躬身道:“薛老,赵苏求见。”
薛礼嗯了一声,瞥了眼薛沐怜,“沐怜啊,你说我是见还是不见呢?”
薛沐怜轻声道:“曾爷爷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吧。”
“哦,那我还是见他一面吧,免得以后他和别人说我气量小,容不下他这尊剑仙。”
门口的儒生告退,片刻后,赵苏从门外进来。
赵苏先是躬身摆件薛礼,随后同薛沐怜打了声招呼。
薛沐怜和薛礼两人反应平淡,赵苏并不尴尬,而是亲切问好。
“不用多说废话了,有什么事就直说,我这儿不兴你那一套。”
阿谀奉承之人,薛礼最看不过眼,若不是眼前这个人是自己曾孙女的名义上的相公,薛礼不说让对方进来,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赵苏笑着道:“没什么事,只不过是途径此地,前来拜见曾爷爷,顺便看看沐怜。”
“恩,随你。”
赵苏点头,低声道:“沐怜,可否和我单独说几句话?”
薛沐怜皱了皱眉,“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曾爷爷的面说?”
赵苏歉然道:“长辈面前,有些夫妻间的话,确实有些不便......”
薛沐怜看想薛礼,薛礼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薛沐怜冷着脸,一言不发的离开。
赵苏躬身告退,跟在薛沐怜身后。
等两人出了大堂,薛沐怜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赵苏说道:“你一走就是十天半月,我心里不太放心。”
“不放心什么?我曾爷爷,亦或是我自己?”薛沐怜冷笑道:“赵苏,你做的那些,我当做没看到,不代表我真的没看到。你要做你的宗主,与我也没什么干系。当初咱们的买卖是让你开宗立派,所以你别以为你真就是薛家的女婿了。只会结交些狐朋狗友,你配么?”
“我还以为你之前口气那么大,要去北洲宰一两头妖王回来呢,结果呢?竟然是一个人灰溜溜滚回来,还惹是生非,给薛家添麻烦。”薛沐怜眼神冰冷,“你如果真能杀一两头妖王,说不定我还高看你一眼,可惜,你太怕死了。”
赵苏点头哈腰,依旧是笑脸相向,“是是是,给娘子添麻烦了。”
薛沐怜神色也越发厌恶。
“瞧你这模样,知道的以为你是十境的剑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客栈酒楼的打杂小厮。”
薛沐怜往学宫外离去,“你也不用叫我娘子了,反正咱们两心知肚明,你不中意我,我也不中意你,咱们之间,只不过是做了一桩买卖而已。好了,我也没兴趣听你说什么了,快离开吧,免得别人看见了,会在我背后嚼舌根的,我可不希望薛家名声受损。当然,你也不希望吧?”
“听说慕凝烟的弟子来瀚海洲了,那日在飞剑舟上的女人,似乎是慕凝烟的妹妹吧?当年我就听她提起过,没想到有机会也没见到。”
不理会赵苏有些阴沉的脸色,薛沐怜依旧自顾自的说道:“还对慕凝烟念念不忘吧?当年那么厉害的女剑仙钟情与你,很自豪吧?可惜,你这人那点可悲的自尊心不允许别人比你强,错过了一桩大好姻缘......诶,不对,只能说当时的慕凝烟被情爱冲昏了头脑,陷入了自己的情障之中,否则看你这样子,估计一辈子都得不到她的芳心。”
“薛沐怜!”
薛沐怜一脸诧异,疑惑道:“哦?原来你还会大声说话啊?”
注意到周围的那些人投来目光,赵苏深吸了一口气,“告辞!”
等到赵苏御剑离开,薛沐怜身旁悄无声息出现了老剑修贝陌石。
薛沐怜似笑非笑,“这个赵苏,依旧这么能忍。”
“沐怜,薛先生可能会不高兴。”
“不会。”薛沐怜,“既然姓赵的敢算计我,那我算计算计他也不算什么,只可惜他忍得住,不然我还真可以借此机会摆脱他。他就算真的敢动手,有贝爷爷你在,想来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贝陌石沉声道:“一位十境剑修的飞剑,如此距离,他若是铁了心要取你性命,我也没有把握救下你。”
“他最多也就是伤我,有曾爷爷在,还有那位圣人,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杀人。贝爷爷,我可比你了解他。”
贝陌石不可置否。
片刻后,薛沐怜又问道:“贝爷爷,你打听到了慕凝烟弟子的下落了?”
贝陌石说道:“听说是往昆吾方向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想进去还是有其他目的,对了,那日的那个年轻武夫似乎也在其中。”
薛沐怜转过头,“是么,那我看这赵苏这次出来,也是与之有关了,贝爷爷,我去同曾爷爷说一声,咱们跟上去看看,若是能够遇上慕凝烟......呵呵,那就更好了。”
当年她和慕凝烟有交情,交情还不算浅,只不过之后因为一些原因,薛沐怜心有芥蒂而已。
至于赵苏,就是那个时候对他表露心意,顺带撇下慕凝烟的。
因为在赵苏看来,当时的慕凝烟虽然钟情于他,但他总算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法驾驭对方,所以干脆快刀斩乱麻,“抛弃”了慕凝烟。而她呢,与赵苏在一起,其实不过是年轻气盛,意气之争。到之后与赵苏达成一笔买卖,其中缘由也是多有波折。
若要归咎到谁对谁错,可能就只能怪在薛家门风,一言九鼎之上了。
听完薛沐怜的话,贝陌石点头同意。
如果真能见着那位名声震天响的女剑仙,贝陌石也想和对方切磋切磋,最近几十年他都在薛礼门下求学,当初并未见过慕凝烟,等到慕凝烟销声匿迹,他听闻过对方的事迹,觉得没有和对方比试,实在是生平一大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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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学宫,赵苏径直去往昆吾。
原本是想向薛沐怜“借人”,可惜薛沐怜的一通话,直接把他给打了回来。
之间的安凤山两人一听要去找那个年轻武夫的麻烦,更是直接拒绝了他,而那个原本于他关系不错的云竭,前几日书信一封,也没有得到回应。
左思右想,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那个他多年未曾回去过的宗门,带上自己的重礼,准备好足够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