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阳嗖地一声又出现在小路上,经历过十一次与饿兽的角斗,眼前的这只野狼在他眼里已经没有那么令人恐惧了,拧着手刀就冲上去了。
野狼蹲在那里,它刚才被刘伯阳的突然消失整迷茫了。他是谁?为什么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他到底从哪里来,又去向何处?我又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去向何处?
正当它思考着狼生终极问题时,刘伯阳又出现了,还拧着刀走了过来,浑身上下散发的杀意让它菊花一紧,夹着尾巴就要跑。
可是距离太近了,刘伯阳只是跑了两步就到了跟前,然后一跃而起,对着野狼的后背就是一刀,砍伤了它的左腿,接着一顿乱砍,让这只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思考了狼生的野狼饮恨而亡。
不顾滴答的血水,刘伯阳扛着野狼的尸体,沿着记忆中的山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了自己的家,宁海镇北十余里的映霞村。
离村口还有十来里,就有出来寻找他的佃户看见了,大呼小叫地狂奔着回去报信。刘伯阳很无奈,你这么着急回去报信干什么,留个人帮我扛死狼啊。也不知道这只作死的野狼吃了多少肉食,居然这么胖。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鸡飞狗跳,人声鼎沸,数百口老老少少都冲了出来,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田间的路还有些泥泞,他的一只鞋子都跑飞了,可还是一个劲地往前跑,一直跑到刘伯阳的跟前,紧紧地抓住他的双手,老泪纵横。
“我的小郎君啊,你要是出了意外,我可怎么跟先郎君交待啊。”
“忠叔,没事,我这不没事吧。”刘伯阳放下死狼,柔声说道。这是他家的大管家,这时叫内知或宅老,刘秉忠。其先祖当年一路跟随刘伯阳的先祖从征南汉南唐,移驻吴越,也跟着定居在了这兴化军,数代跟随刘家。
一个十七八岁、比刘伯阳还要高半个头的壮硕男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抱着刘伯阳大腿就开嚎:“大哥儿,我都找了你两天两夜了,你都跑哪里去了,要是再找不到你,我阿爹会活活打死我的。”
刘伯阳嘴角直抽抽,这个憨货是刘秉忠的三子,叫刘开新,跟他同年,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同伴,现任他的“心腹长随”。
“新哥儿,起来了。”刘伯阳看着刘开新脸上满是鼻涕眼泪,一个劲地往自己的裤腿上蹭,哭笑不得。
刘秉忠抬腿就是一脚,把自家儿子踢翻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腌臜小畜生,幸好小郎君安然回来,否则我定要把你活祭在先郎君和先安人的坟前。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死狼扛上,先跑回府上去,叫他们赶紧烧热水做饭。还有大家伙,小郎君回来了,大家伙不用担心了,先散了,等明天我再酬谢大家。”
“谢谢小郎君,谢谢忠老。”这些佃户和村民纷纷拱手,一一散去。
仔细洗了一遍,换了套衣服的刘伯阳坐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浑身上下就是舒坦。忠叔,阿新等人都没有发现他的破绽,让他小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身形九成像,又有人家的记忆,什么细节事由都能说得出来,还按照旧有的习惯装模作样了一番,忠叔他们也没有什么理由怀疑。
至于杀狼经过,刘伯阳说得很简单,手起刀落,野狼毙命,淡然的样子跟杀只鸡一样。
可是刘秉忠父子脸上写满了不信二字,他们知道刘伯阳的德性,虽然年轻力壮,却从来没有干过活,不要说杀狼,杀只鸡可能都会被啄一头包。
“好吧,好吧!我说实话。”刘伯阳一脸瞒不住你们的无奈,难道我刚才那个逼装得不像?
正当自己要丧生狼嘴,有一个仙人从天而降,一挥手,一道白光闪过,野狼后腿被砍伤,然后飞剑纵横,直接把野狼给剁了…
故事编得绘声绘色,连刘伯阳自己都差点相信。在记忆中,刘家比较信这一套的,尤其是这个忠叔,非常相信神仙一说。
“仙人有说他的道号吗?”刘秉忠小心翼翼的说道。
“没有具体说,只说是东华青帝座下,去南岳办事,路过这里。说与我的前世有段溯源,所以出手相救。”
说到这里,刘伯阳把还剩半盒红双喜拿出来,肉痛地给刘秉忠父子一人一根。然后也叼上一根,拿出一次性打火机点上。
看到刘伯阳嘴里吐着青烟,刘秉忠父子都傻眼了。过了半晌,刘秉忠战战兢兢地问道:“小郎君,这是?”
“这是那位仙人给我的,说是让我压压惊。还有这两件宝贝,说是我前世随身的东西,就还给了我。”刘伯阳把手机和那双脱下来的nB鞋子拿出来晃了一下,又收了起来。
“爹爹,大哥儿说的什么意思?”刘开新这才反应过来,问他老爹道。
“这是说小郎君前世也曾在东华青帝座下听用,跟这位仙人是同僚,而且关系很好。又或者小郎君是南岳圣帝座下仙职,没听说那仙人说是去南岳办事,与小郎君有旧。”震撼中的刘秉忠已经脑补无数,把自己都给整迷糊了,最后只能总结一句,“无论如何,小郎君以前都是位列仙班。”
“啊,那大哥儿岂不是仙人转世?”刘开新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少爷,发现他翘个二郎腿,懒懒散散地坐在那里,正在吞云吐雾。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难道这就是仙人做派?
“小声点,这事不能乱转。”刘秉忠低声嘱咐道,“小郎君是仙人转世,要是被外面的妖魔邪魅知道了,肯定会来找麻烦的。所以,你这小子嘴给我严实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刘秉忠一个箭步窜到门口,打开门,看了看左右没人,又小心地关上门,转头对刘开新说道。
“就是我娘也不能说吗?”
“除了我们俩和小郎君,要是第四个人知道了,我打死你。”刘秉忠恶狠狠地说道。非常熟悉神仙套路的他已经脑补了一大套东西,已经深信不疑了。刘伯阳也无可奈何,说实话你们不信,说了一个大谎话,你们反倒信了。
刘秉忠父子在刘伯阳的劝告下,把那两根能冒“仙气”的烟给抽了,看他们忽而陶醉忽而开心又忽而惶恐的样子,刘伯阳心里不由想,破除封建迷信,任重而道远啊。
两人平静下来后,刘开新说道:“大哥儿,死狼已经按你的吩咐剥皮处理好了,狼肉也埋了。”
“嗯,好。对了,忠叔,明儿让新哥儿和至哥儿跟我去趟许府,送上这张狼皮。”
至哥儿全名刘振至,刘伯阳的伴读书童,也是数代相随的老佃户子孙。因为识字,被派去县里报案求官府帮助去了。
“阿至还在县城,我已经派人去唤他回来,只怕明天一时赶不到。先让阿新跟着小郎君吧。阿新,你可要跟紧了小郎君,再有闪失,我打断你的腿。大哥儿,许员外眼界高,怕是不愿意把小娘子许配给小郎君吧。”
“条件是他提出的,现在愿不愿意许配怕是不由他了。”刘伯阳不在意地说道。在记忆中,原版货求亲许家九娘子,里面还有故事。
“小郎君,舅老爷写信来了。”刘秉忠递上一封书信。
刘伯阳打开信,这位在汴梁做官、一向亲近善待他的舅舅在信里敦敦教诲,要他好好复习,准备明年的州试。信中还说了,几位长辈商量好了,让他去闽州过中秋节,然后进石鼓书院。
这时,刘伯阳被灌注的记忆想起,前些日子,在闽州的外翁和姨夫都来信,交待他安排好行程,提前赶到闽州,一起过中秋节。
刘伯阳这才明白,这位年少父母双亡,居然能保住家产,还能进学过着舒服的地主日子,完全是母亲家有一帮牛比的亲戚。
外祖父唐慕颜,曾经中过进士,做过知县、知州和兵部侍郎,后来受新旧两党碾轧波及,干脆辞官还乡。舅舅唐国维是刘伯阳父亲的同窗,二十岁中了进士,曾经做过知县、知军、鸿胪寺少卿,现在是枢密院同签书院事。
两位姨母,一位嫁到本路的建宁州。一位则嫁给了闽州当地的书香门第。没错,石鼓书院就是二姨夫家开的。二姨夫从其曾祖父开始,就是八闽名士。可以这样说吧,近五十年来,福-建路的进士,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石鼓书院出来的,跟二姨夫家关系非浅。
有这么一大张关系网罩着,整个兴化军没有人敢打刘伯阳这个孤儿的主意。
“忠叔,外翁和姨夫大人要我去闽州过中秋,并安排入石鼓书院进学。你看怎么安排?”刘伯阳按照惯例问道。以前这位大少爷没心思管这些俗务琐事,全听忠叔的安排。
“侍郎老爷家和山长家都不会怠慢少爷,只需多带些衣物和钱财去就好了。嗯,再把阿新阿至一起带去,身边有习惯听用的才行。大哥儿放心,家里有我看着,你安心在闽州求学,准备州试就好。”
“那就好,就听忠叔安排,这出行的日子你帮忙看看。”
“好,我明天去就是潘庙祝那里看个黄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