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了早饭,王宝录一家收拾好不多的随身物件,早早地出门,排好了队,跟着大队人马来到码头上。先上了一艘只能容纳十几人的小船,摇摇晃晃地向海里驶去。在海上,停着一艘从没见过的大船,有城楼那么高,三根高耸入云的桅杆,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绳子,比蜘蛛网还要密集三分。
“爹爹,这是什么船啊?”王宝录儿子王双有忍不住开口问道。
“海船,”能在海上行使的自然是海船,不过王宝录觉得光海船还不能形容,又添了一句:“大海船。”这是词汇匮乏的他所能想出最贴切的形容,还多亏了这十天的识字夜班。
“哦,大海船。”仰着头看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海船,王双有不由心生神往,喃喃地说道:“爹爹,长大了我也要开这样的大船。”
小船靠到了大船边,水手招呼大家顺着放下来的网绳往上爬时。在等候时,王双有突然指着船头说道:“爹爹,那里有字。”
“大哥儿,你知道是什么字吗?”
“前两日先生教过,这两个字合起来叫武功。”
相比前些日子海岛上的生活,这海船上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船舱里湿热气闷,从早到晚,身上的汗就没有断过,衣裳也从没有干过。船又颠簸,不少人都吐得稀里哗啦,船舱终日弥漫着一股子让人无比酸爽的味道。
不过东家仁慈,清水随便喝,每天三餐都是面饼。每天可以轮流跟老婆孩子上甲板透气半个时辰。还有曾经教过他们识字的先生跟医工一起时不时地下来船舱,给众人看病,打气鼓劲。说此程路途很短,大家熬个三四天就到了。众人都比较敬重这几位先生,尤其是那些童子们,简直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了这些话,大家也都放心了。关键是这些举措让王宝录等人都很安心,东家这是把大家当人看,没有当牲口奴仆。
先生们说的话真的算话,第三日入夜,这几艘船绕过一处以为是终点的岛屿,在附近海面上停泊了一晚,第四日中午便看到了眼前的陆地,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地,还有河流,以及零落的小岛。当然了还有停泊在那里的其它几艘海船,有福船,有他们坐的那种怪摸样的海船。还有几十艘沙船、哨船和鸟船,在海船和码头之间以及河道里来回的穿梭,转运着人和货品。
在远处,可以看到到处都在施工的工地,还有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么多人?王宝录大吃一惊,看模样那边起码有三四千人在劳作。
王宝录一家跟着众人被转运到了码头上,两个管事模样的人领着他们走到了一处空地里,拿起花名册开始点名字。
王宝录等人在海岛上十天学习中被烙印最深的就是守纪律,俗语就是听话。他们老老实实跟着管事的招呼,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大声应道,然后领着老婆孩子过去在一张桌子前签字,每人领了一块正面是名字,反面是编号,串着绳子的木牌子,挂在脖子上。最后听着招呼,五户人家,二十二口人跟着一位管事的,沿着一条路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一处周围被高木墙围着,中间全是木屋的地方。
沿途,他们看到了不少人打着赤膊,正在卖力气地夯实路面。路边还有人修建河堤沟渠,没有一处不繁忙。
王宝录一家被管事的带到一处标着“丁一六号”的木屋子前,被告知他们一家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居住在这里。走进木屋,这里的布局、家具都跟前几日那个中转海岛上的一模一样。王宝录一家人顿时明悟,这里的规矩也应该跟那个中转海岛差不多。
王宝录一家没有被立即驱赶着去干活,而是休息了一下午。晚上到了公共食堂,吃饭前,有管事的大声宣布了这几天的行程安排,头三天,讲解学习这里的规矩,第四天,组织大家去参观各自的工作区域以及公共的商业、学堂、医馆等生活设施,第五天,大家各自正式上岗。
入夜,孩子们都睡着了,王宝录夫妇躺在床板上,虽然身体和精神无比的疲惫,但是他们俩就是睡不着。对明天的期盼,未知的忐忑,让他们翻来覆去。
第二天早上去吃早餐时,王宝录发现,不少人跟他们夫妇一样,都顶着一双熊猫眼。
依然是男人、女人、男童、女童分开,各自在一个大棚里,分别由男女先生给他们讲解规矩。不过这次先生们都很严肃,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
“我希望大家认真听讲,因为你要是疏忽了其中一个规矩,下场可能是缺胳膊少腿,或者是丢掉性命。”
这可把大家吓住了,都不敢再讲小话和开小差,沉下心来认真听讲。
“这里是东兴岛,属于日南邑国,方圆千里,大家是第一批开荒者。”先生上来就半遮半掩地点明主题。把部分底泄漏给这这些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些人签了十年死约,十年活约,反正十到二十年里,没有获得批准,是不可能离开东兴岛的,而且后面还会有各种隔离措施,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会把消息透漏出去。而且就算泄漏出来也没关系,这些人不知道具体方位,只知道东兴岛属于日南邑国,真真假假,整个一个迷魂阵。
“只要大家把这东宁城建设成了,每户都会分到良田四十亩,有大屋住,有衣穿,有饭吃,有医馆看病,孩子们还能上学堂识字,学习一门手艺,书读得好的还能做管事的。这样的日子,你们想不想过?”
先生们几句话就让王宝录等人心情澎湃,这不是简单的煽情打鸡血。从他们被招募开始,就已经入了套。一言一行,一点一滴,在悄无声息中被潜移默化。首先是知道守规矩的好处与不守规矩的下场,接着是在一种陌生环境下由潜意识产生的对希望的渴望和对权威的服从,进而变成一种信任和依赖感。类比的话,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核心本质就是人需要依赖,人是可以被驯化的。而现在这步,就是整个过程最关键的一步,让他们在对权威服从的基础上强化对希望的渴望,从而在依赖感的基础上进而产生认同感和极大的信任。
“但是这东兴岛上危险重重,有蚊虫瘴疫,有吃人生番,有沼泽泥潭,有猛兽毒蛇,步步惊心,处处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看王宝录他们脸上的神情,绝对是被吓住了。
“但是不用担心,我们东家有神药,无惧蚊虫瘴疫,大家在中转站吃过类似的药,打下了肚子里不少的虫子。你们以前见过这么神奇的药吗?没有吧,但是这种药,在我们东家手里多的是。说句笑话,只要你还没有咽气,神药都能把你治好。”
这是开启保健神药的模式。
“我们现在有高高的木栅寨墙,正在修建高三丈三尺的砖石城墙,有了这些保护,生番根本奈何不了我们。而且我们还有数千骁勇兵丁,他们有钢刀,有火枪,有盾牌,有铠甲,他们杀人如麻,曾经斩杀数千凶残的海贼。那些以木为刀,以竹为枪的生番,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就在你们前五日,防卫队打败了一群来犯的生番,斩杀了首级九百枚,俘虏一千五百人。这两日参观,你们可以看到那些俘虏。”
这是开启天兵神将无敌模式。
王宝录等人的情绪就这样被引领着,或紧张,或亢奋,或失落,或狂喜,或雀跃。他们浑然不知,自己已然入套。这样的心理诱导,精神洗-脑,只需再经过几个月,王宝录他们就会成为东兴岛第一批坚定的拥护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