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筚篥、五弦、阉鼓、铜钹、沙锣、达卜等乐器齐响,铿锵有力,旋律劲节。
“官人,这是《摩诃兜勒》乐,前汉博望侯(张骞)出使西域,带回了这曲子,后经协律都尉李延年改进为二十八解,以为武乐。从此便流行前汉唐宫廷和边军之中。”嘉德帝姬在一旁向刘伯阳解释道。
说实话,刘伯阳治经义、写诗词还行,对于这些古乐就是十窍通了九窍,还有一窍不通。要不是正妻赵玉盘如此解释了一番,他也就是听个热闹。
“看来这戏班还是用了心。”刘伯阳赞许地点点头。
政和六年腊月,刘伯阳终于带着正妻赵玉盘、几个月的长子赵绥宁,南下祭祖。他们先坐船到了闽州,拜见了外祖父母、姨母姨夫等亲戚,盘桓了数日,与石鼓书院老师同窗相聚了几回,继续南下兴化莆-田。在那里汇合了等候多时的妾室许黛尔、长女刘明珠,回到了映霞村祖屋祠堂,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祭祖。
刘伯阳少年得志,又累立军功政绩,深得官家圣眷,福-建路不少人已经将其视为二十年后的蔡相公。这次奉诏回乡光宗耀祖,各路人马是闻风而动。尤其是泉-州的海商,出巨资扩建宁海镇码头,整修从码头到映霞镇的道路桥梁,还请了泉-州最有名的三家戏班和行首,送到莆-田宁海镇和映霞村,轮流上阵,连唱六天。
刘伯阳当然是笑纳了这份好意,不过心里还是骂了几声“贱骨头”!这些海商自持跟蔡家等多家权贵豪门关系密切,贪图刘家阳明商会从海外“转运”来的玻璃器皿、肥皂等稀罕珍品和货物不成,便排挤打压,还怂恿朝中权贵为难刘家。幸好刘伯阳腰杆硬,又有手段,这才化解了多次暗算,还腾出手来进行反击,派遣手下伪装海贼为祸泉-漳两州。
这一狠招非常致命,海商们被堵在泉-漳两州的港口里两三个月出不去,眼睁睁地看着刘家、许家等同盟体的船只扬帆出海,大把地挣钱,抢占市场。后来刘伯阳又拜托外祖父以及石鼓书院的关系,在闽州活动了一番,让福-建路帅司、漕司上书,请昌国巡检船队南下助剿海贼。
折腾几次后,这些海商发现,刘伯阳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心黑手狠之人,得罪他了,他居然就只是围剿闽州、兴化军海面的海贼,对近在咫尺的泉-州、漳-州海域横行的海贼却视而不见,还装模作样地跟泉-州、漳-州地方打起口水仗,探讨起这些海贼起源何处,为什么会成为海贼,就差召开一个学术研讨会。
泉漳两州的海商气得要吐血了,都火烧眉毛了,还在这里装腔作势。还有那泉漳两地的州县官府,平时里恨不得斩鸡头烧黄纸,现在一个个居然声有色地跟刘伯阳进行起“学术争论”,甚至为在某一回合驳倒了探花郎而欢呼雀跃,开“趴体”庆祝。
海商们还悲哀地探知到,他们的靠山似乎跟刘伯阳达成了某种和解。孝敬照样收,但是出手跟刘伯阳互怼的事情要“从长计议”。所以两州的地方官一夜之间嘴脸都变了。
泉-州海商们知道了刘伯阳的手段和背景后,都纷纷服软。他们都是商人,不少还是大食、天竺、占城、真腊过来的“海外人士”,只是在泉-州住了数十年甚至数代。要是没有朝堂权贵们的支持,刘伯阳把他们揉圆搓扁不在话下。但是人家既然服软了,刘伯阳也见好就收,还拿出部分货品跟这些海商们分享。现在他“代理”的“海外”肥皂、玻璃器皿产量正在逐渐上升,加上棉布等新拳头产品开始出产,刘伯阳决定增强“批发商”的功能。那些海商都有自己的人脉和渠道,合作伙伴和销售网络对内遍布大宋两浙、江南、荆楚、巴蜀和两广;对外,可囊括东南亚、南亚、大食、波斯等诸国。让出部分利益,迅速抢占市场,何乐而不为。
“落日出前门,瞻瞩见子度。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自从别欢来,奁器了不开。头乱不敢理,粉拂生黄衣。”
柔和甜美的声音配合着洞箫尺八、南琵琶、三弦、二弦,南嗳(唢呐)、响盏、小叫(狗叫)、木鱼(铎)、双铃、四宝及扁鼓等丝竹箫弦,曲调古朴,韵味悠长,别有一番风味。
“官人,这是前唐名曲《子夜歌》,据说是前晋一位叫子夜的女子所创。唱尽了女子奢求两情相悦,长相厮守之哀,更斥诉了男子朝东暮西的薄情寡义。”
说到这里,赵玉盘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家官人,眼光飘过刘伯阳,隐隐落到了正抱着女儿聚精会神听戏的许黛尔身上。刘伯阳的后背开始渗出冷汗来了,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
“娘子,我听出来了,这一句我与欢相怜,约誓底言者。常欢负情人,郎今果真诈。还有这句常虑有贰意,欢今过不齐。如此哀苦之曲,今日唱响,怕是不妥。”做了一两年的官,刘伯阳这装傻充愣、转移话题的功夫还是练出来了。
“官人不知,这《子夜歌》虽然哀苦,却是女儿家最爱听的曲目之一。此前在汴梁,我就是时常听宫里的戏班唱起过。想不到这南音闽曲,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好吧,你们女人的心思还真猜不出来。如此痛恨寡义负情男子,怎么听这样的曲子却是如此入迷。刘伯阳知道这个时候是多说多错,闭上嘴继续仔细欣赏起来。
到了下午,赵玉盘、许黛尔依然痴迷南音,刘伯阳却暂时“告假’,在书房里会见兴化知军刘佑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