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休息了半个时辰,开始今天的正操大训。又是营参谋官和营士官长过来宣布今天的正操科目。
“今天正操科目,长枪兵与弓弩手对练!”
曹悰麻木的心已经叫不出苦来,只是机械地喝令道:“全体都有,领木枪!”
“列队!呈防御队形!”曹悰大叫道。
一都人全体都在,每一队排成成三排,一排十人,每队之间相隔五米,每人手里举着一杆四米长的“模拟长矛”-没有矛头。
对面隔着两百米的地方,则站在一都弓弩兵,正好是高之铨带的那都人。他们端着强弩列队在那里,每人旁边都放着一个木桶,里面插满了箭矢。这些箭矢前面没有箭头,只是包着一个布头,而木桶底部放满了石灰粉,所以拿出来时,箭头上沾满了石灰粉。
“准备!”曹悰大吼道。在真正战场上,没有盾牌手掩护,长矛手这么冲过去就是死路一条。这种对练是正操的初级科目,只是让士兵感受下战场的气氛,在对练中学会接受命令,不论什么情况,按照命令行事。
“举枪!挺枪!”曹悰大吼道,“准备,小步走!”
在他的口令下,一都人挺举着长矛,矛尖微斜着向前,小步开始向前走。
“正步!不要急!不要急!保持队形!”曹悰大吼道,在每队每什每伍,伍长、什长、队正、队士官都在交替地交待自己属下的士兵,放缓或加快脚步,与整个队形保持一致。
“轻步走,轻步走!保持队形!保持队形!换快步走!”曹悰大叫道。
很快,曹悰带着这一百人快步走了一百米,面对着直冲过来的如林长矛,高之铨的这都弓弩手开始紧张了,不过幸好没有人紧张地扣动弩机,看来这一个多月的严酷训练还是有效果的。
“举弩!标尺一百,准备!射!”
“呼”的一声,上百支箭矢飞了出来,然后落在了曹悰这都人的头上。就算是包了布头,砸到身上还是很痛,而且不敢抬头,万一戳到了眼睛,就白瞎了。
十几人被飞落的箭矢戳中,都老实地坐到地上,其余的人继续往前冲,经过三轮箭矢洗礼,曹悰的人还剩下六十多人,但终于冲到了高之铨这都人跟前。一直在旁边监督的营参谋官大叫了一声:“对练完毕!”
一声令下,两都人都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各自的炊事班也都过来了,递上掺了盐的温白开。
在远处,有两个穿戴完全不一样的人一直在关注着大操场上各都正操,包括曹悰、高之铨两都在内的对练。
“王大使,这位驸马练兵也太儿戏了吧?”魁梧高大的人不屑地说道。
“儿戏?”王禀摇摇头,并不赞同,“世宣,这不是儿戏,这是在练兵胆。”
“兵胆?”
“世宣,要是你的兵都令行禁止,悍不畏死,你觉得如何?”
“这太好了,王大使,要是我的兵都是这样,党项、辽人我都敢去跟他们死拼。王大使,你说这儿戏一样的玩意能让他们令行禁止,悍不畏死?”
“那你觉得该怎么练?”
“不听令的用皮鞭抽,敢后退的背杖,打上几顿,死上几个人,他们就记住了。”
“那是最粗鄙的练法。我们这位驸马知州的练法,是让士兵时时刻刻都记住令行禁止。我猜啊,要是这样练上半年,这些兵遵行军令就像用筷子吃饭,用勺子喝汤一样习惯。上战场就好比下田干活,杀人就跟用锄头除草。”
“王大使,你不要吓我,要是练成这样的兵,也太吓人了。只是果真练成这样的兵,配上这样儿戏一般的兵法阵形,就太可惜了。”高世宣又从阵法战术上挑毛病了。
“现在这些兵离令行禁止还差一截,你觉得驸马知州会让他们开始练习复杂的阵形兵法吗?”
“不会。”高世宣虽然是悍将,以勇武闻名,但这点浅薄的道理还是懂。
“没错。世宣啊,你从小练武,知道习武都是从立架、走步、练拳一步步来的,只有打好这些基础,你才能拳脚如神,挥洒自如。”
“大使,你的意思是这些兵现在练习的这些就是在打基础?”
“没错,我想应该是这样。”
这时,大操场一角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呼啸声,王禀示意随从去打探。
“回大使,说是中午在球场有一场行球比赛,教导营一队对二队。”
“行球?是蹴鞠吗?”
“回大使,我问过了,这行球他们也叫战球,跟蹴鞠不同。细则一时也说不清,让我们一看就知道了。”
“有意思,世宣,下午我们去看看。”
“王禀,王正臣,婺州观察使,步军统制,高世宣,刘延庆属下大将,右藏使充任指挥使。他们两人不在睦州平定方腊逆贼,跑楚州来干什么?”刘伯阳不解地问道。
“回主公,根据情报,十万官兵已经连败方贼逆军数仗,逆军主力损失殆尽,现在方贼等人被团团包围在青溪、遂安两县的大山里,凭借山高林密以及隐蔽山洞殊死抵抗。王禀和高世宣原本是去扬州漕司督办军粮和军械的,听说主公在楚州,便特意过来拜访。”吴怀敏回答道。
“哈哈,这些人,连个好点的借口都不用心找一找。肯定是童太尉牵挂本官的练兵,想知己知彼。我现在可是他争取北伐燕云主帅最大的竞争对手。”
“主公判断得没错,应该是这样。要不要我们采取措施?”
“不不必采取特别措施,除了机要地方,其余的让他们随便看,代耀,安排下,晚上我设宴招待他们。”
“是主公。”
中午吃饭,又是曹悰深恶痛绝的大米饭。他们吃面食习惯了,对这南方运来的大米真的不习惯,可这楚州大营里三分之二的时候吃大米,毕竟南边的大米便宜。
“听说中午饭后休息时间有场行球比赛。”庞援兴高采烈地说道,他是四人中最“瘦弱”和文质彬彬的一个,却是个行球的狂热爱好者。
“是哪一营的新兵蛋子?”潘铉不在意地问道,行球比赛是好看,但得看是谁打?士兵们都初练不久,大部分球队都打得毫无章法,打球更像是打架。
“是教导营一队和二队。”
“什么?”不仅潘铉来兴趣了,曹悰和高之铨也都眼睛瞪圆了,“真的假的?”
“真的,我从第一军丙字营那里知道的,他们有一都人被录事参军手下冯书吏抓去整理赛场,就是专门负责组织比赛的那个冯书吏。”
“那就没错了,大家快点吃,早点去占个好位置。”曹悰火急火燎地说道。
等曹悰四人匆匆忙忙赶到时,发现还是有点迟,大球场周围的观球席都是砖石垒砌的,重重叠叠十几米高,可以容纳上万人,这时已经挤了将近一半人,还有人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王禀和高世宣赶到时,球场上已经挤满了人,他俩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左右两边的人楚汉分明,一边打着红色的旗帜,一边打着蓝色的旗帜,球场边上各摆着一排的大鼓,几十个大汉光着膀子在那里等着。
两人毕竟是客人,陪同的军官找人说了说,王禀高世宣被引到了贵宾席上,这里视角最好,不仅整个球场一览无遗,两边观众席的情况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随着一声锣响,两队人开始入场,他们穿着皮布包裹的竹条甲,戴着竹条编制的头盔,一队外面披着一件红色的外套,另一队则披着一件蓝色的外套。他们一进场,两边的观众都沸腾了,全部都站了起来,左边是漫天挥舞的红色旗帜,右边则是上百面蓝色旗帜,所有的人都在欢呼着。这一刻,观众席上不分军阶官职,都只有一个身份,狂热的球迷。红队和蓝队的球迷其实也很简单,这些教官教导过的部队官兵就是他们球迷。
王禀和高世宣被现场的喧哗和气氛惊住了,他们不敢相信,这样的情景在其它军队里,是最恐怖的“营啸”,但在这里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大使,比赛分上下两场,每半场两刻钟。每队十人,一队攻,一队守,攻者持球,从己方白色的进攻线开始进攻,一直向守方侧前进,得分有两种,一种是过中线后可以用脚踢,把球踢过那个龙门,得一分。要是直接持球直冲守方中阵,就是底线那一块画线的框,连人带球冲进中阵,触地得三分。”
“攻方持球可在队员之间传递,但是过了中线后不可退回来。守方可以用扑倒、抱揽、拦阻等方法阻挡攻方前进,但是不能直接从攻方手里抢球,只能当球落地或者离开攻方球员手里才能抢,一旦守方抢到球立即转化为攻方,可以进攻得分。”
听着随从说着打听来的比赛规则,再看到场上的球员的装扮,王禀和高世宣不由脸色一变,“这不是模拟攻守战事吗?”高世宣喃喃地说道。
“先看看再说。”
一声长号响,整个球场一时安静下来了,三个穿着黑色衣服的裁判进了场,抽签定攻守方。红队抽到了首攻。红队拿着羊皮制作的椭圆形球,按照约定好的布好阵型,蓝队也相应布好阵型。
随着一声长哨,红队开始进攻了,先是三名先锋做肉盾,直接向蓝队阵型冲去,接着两位中卫护着持球者向左斜跑,而两翼各有两人在拼命向前跑。蓝队不甘示弱,组织人手跟先锋对垒,同时三人绕过去冲击持球小组,其余的人纷纷向后退,分别盯住攻方两翼。
场上强横地撞击,飞快地奔跑,灵活地传球,进攻,防守,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热血沸腾。
一旦进球,得分的一方齐声高吼,观众席的球迷们也是齐声欢呼。大半个时辰,整个球场没有安静过一息,连王禀和高世宣也深陷其中,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一次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