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旭升缓缓走出门外,但是并没有将门关上,反而大开,随后一个不经意的偏头就看见游楚辰带着一帮人正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咦?你不是孟公子嘛,怎么是你啊。”
这游楚辰一见到孟旭升,显得格外的惊讶,上前抱拳行礼,微微笑道:“孟公子啊,真是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此地相遇。”
“游少尹?幸会,幸会。”孟旭升这时间点掐的刚刚好,也是摆出一副讶异的神情,拱手还礼,却也从容不怕,镇静非常,“在下昨日刚到,目前就住在这间客栈里面,准备从南丰换道去琴川置办些货物回去,游少尹你来此地作甚呐?”
“原来如此,是啊,我之前听孙侍郎说,孟公子本是岐国的客商,这也难怪,从南丰去琴川的确是最近的线路了。”游楚辰刚才在楼下问了店家,说楼上住了两个人,于是就想来一探究竟,却不能曾想遇到了熟人,他有哪里知道孟旭升的真实身份,故而暂时没有怀疑什么。
“不瞒公子,我带人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抓那个陈守义了,之前我们在尚书令的府中不是也说过此事么,现在边关各处都已加强的戒备,但我有些不放心,于是就亲自前来进行调度,那贼人相当狡猾,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他的踪迹,但是我谅他也套不跳的。”
“游少尹辛苦,夏国能有少尹这样的忠臣义士堪称幸甚。”孟旭升冲他笑了笑,接着就故意走到张得财的房前伸手敲了敲门,“得财啊,别在里面待着了,赶快出来见过游少尹。”
此时,房中的两个人收到了孟旭升的信号,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张得财就将短剑还给了陈守义,随手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就开门走了出来,而陈守义就屈身躲在了门后,此刻也是绷紧了脑中那根惶惶不安的神弦,准备随时动手。
游楚辰,虬髯壮汉,虎背熊腰,身材极其高大,看着就颇具威严乞丐,令常人不敢靠近,张得财一见到他心里头岂能不慌张,好在刚才擦干了汗水,要不然必定露馅。
“小人见过游少尹。”张得财只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哈腰的抱拳行礼,刻意将自己的呼吸声压倒了最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别的话,他想要和游楚辰对视那可得抬头仰望才行,索性就这个样子得了。
“大家都是熟人,不必客气了。”游楚辰一边说,一边有意的用双眼飞快扫过两个房间里的情况,大门都是敞开的,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状况,心想那就没必要进去搜了,原本的戒备之心逐渐的缓缓消散。
“那好,孟公子,既然此地没有我就去别处搜查了,不知你何时离开?”
“不出意外明天就走。”
“嗯,好,那我就先告辞了,晚上我请公子吃顿饭,就当替公子践行了,依我看就在家客栈吧。。”
“游少尹太客气了。”孟旭升想了想,觉得还是得答应才行,“那我就晚上就在此拱手大驾了。”
“不敢,告辞。”游楚辰没有再说,这便带人下楼离开,去往别处进行搜查。
孟旭升送他除了客栈的门,见他真的走了这才偷偷的长舒一口大气,刚才若是出了一点变故那就真是完了,好在自己总算是稳住了。总而言之,今日的这场赌博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此时,在二楼的房间里面,陈守义也是心有余悸,直到冷静下来以后他才想清楚,原来孟旭升比他想像的还要精明的多,刚才那一招的确管用,故意将两边的房门打开,再让张得财出去,此乃欲擒故纵,更是一场生死博弈,所幸,游楚辰并未有所察觉,大家蒙混过关,也算是赌赢了,不禁笑了笑,夸赞道:“孟旭升果然不同寻常呐,嗯,不多,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
张得财见他如此赏识孟旭升,心中难掩失落与愤恨,他不知道之前孟旭升和陈守义在盘龙城里面发生了什么,可现在想想,老天爷真是对自己太不公平了,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其中,越想越觉得怨气难消。
再看那个叫游楚辰的,居然对孟旭升也是这般客气有礼,而自己呢,却什么都不是,就连陈守义这两天对自己也是颇为冷淡,更别提对自己另眼相待了,以后若是想鱼跃龙门,兴许还得指望着自己的老朋友,而自己的这位老朋友还常常说对做官不感兴趣,这对他而言岂不是很可笑么。
“陈都尉。”张得财还是说道,“阿升那人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算是最了解他的人了,其实他并不想当什么大官,就连当初去覃州当兵还有来这盘龙城,都是我强行把他给拖来的,所以他只是想过一些安安稳稳的生活而已,若是陈都尉你不嫌弃的话,我愿意代他替陈都尉效力的。”
“你?”陈守义听完也是有些模棱两可的意思,微微摇了摇头,虽然他与张得财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对于张得财这个人多少还是略知一二的,性格过于外放,而且不够稳重,也没有什么气度,是绝对达不到他所想要的那种要求,“张兄弟,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怎么说的,其实你也不必如此,你们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当然,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只是你可能并不符合我的要求,孟兄弟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若是他将来不愿意的话,还请你多多劝告才是,好男儿焉能埋没于凡尘之中,再说了,如果他将来有个好前程的话,而你们又是从小到大的伙伴,以你二人的关系,难道还用担心他不会照顾你么?所以啊,你想多了。”
“陈都尉说的是,我明白了。”张得财淡淡一笑,就出了房门。
既然陈守义把话说的这么明白,那他显然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又何必再讨好他呢,但是这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般插在了张得财的心上。
纵有千般不悦,那也无可奈何,只怪自己运气太差,反而错失了大好的机会,张得财来到走廊近处,他打开了窗户,可就算是迎面吹来的凉风都化解不了他此刻这满腔的怨气,只感到一股滚烫的热血正在往脑子里窜,一张脸也是憋得通红,双拳死死紧握。
忽然,只听得‘喵’的一声,就看见一只黄白相间的花猫就从窗外的树上跳了进来,将好落到了窗沿上。
这只猫是客栈里面养的,平时用来抓抓老鼠,白天到处乱跑,人见的多了,所以就不怎么怕生,来了之后就在窗沿上懒洋洋的躺着。
这只花猫一来,正好停在了张得财的面前,刹那间,他幽深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凉意,渐渐地,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两眼现出宛如恶魔般的杀气,他轻轻伸手去抚摸那只花猫,而那花猫还以为是在陪自己玩耍,可突然间,张得财的手一把掐住花猫的脖子,随即面露狰狞,用力掐住,越来越紧,力量越来越大。
花猫这才感到威胁的来临,努力的想挣脱,可为时已晚,看着花猫濒临死亡之时痛苦不堪的样子,张得财并没有半分的同情之意,反而是在享受这杀戮给自己带来的快感,最终,他亲手结果了一条脆弱的生命,不带丝毫的怜悯,就将花猫的尸体顺着窗台就扔到了对面的那颗歪脖子的树上,随后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猫血,露出了一丝令人胆寒的冷笑。
到了晚上,游楚辰如约而至,孟旭升和他两个人就在大堂里面吃饭闲聊,由于都不善饮酒,那便要了一壶茶,配上几碟小菜,边吃边聊,倒也和气。
这游楚辰看起来一脸凶狠,其实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汉子,既是高官又有爵位,也丝毫没有什么架子,甚有礼貌。
虽然陈守义暂时安全了,可如何离开却仍旧是一个大问题,看游楚辰的情形他这几天听该都不会离开,要是这样,想走就更不可能了,可是越拖一天就会多一天的风险,谁也不无法保证接下来又会发生些什么。
孟旭升全程谨慎小心,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说的也都是些题外话,也不敢刻意的跑题料到这件事上。
这时,游楚辰手下的一名家兵突然来报,“禀爵爷,这南城各处我们都已经挨家挨户都查过了,并未见到贼人的身影,只是......”
“只是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游楚辰立马出言训斥。
“禀爵爷,前面不远处有一户人家正在办丧事,人我们都看过了,并没有异样,只不过那棺材里面我们倒是没查,特体前来请爵爷定夺。”
“混账!”游楚辰突然有些恼怒,两眼朝那家兵就是严厉的一瞪,“死者为大,岂能容我等外人亵渎,再说了,丧礼期间都会有家中亲人不分昼夜的守候在旁,难道那贼人还有机会能躲进去不成,你们难道想不明白?罢了,赶快命南丰府尹多派人手去其余的地方查找,一定不可大意,要面面俱到,明白么。”
“是,属下这就带人再去找。”说完,那家兵就灰溜溜的走了。
棺材,对了,就是棺材,孟旭升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点子来,只不过想要实施还需要好好的筹谋一下。
半个时辰之后,饭也吃完了,游楚辰就先行告辞,等他走后,孟旭升想了想,既然他不会去查棺材,也许就让陈守义躲在那棺材之中到时候等出殡的时候不就可以顺利出城了么,想必那守城的士兵应该也不会贸然开棺做出格的事情。
但是,在这其中还有许多的因素需要考虑到,孟旭升这便问那店小二,“小二哥,听说这附近有人在办丧事,是不是真的?”
小二点点头,叹了叹,说道:“对啊客官,就在前面街角往左拐,那有一户姓田的人家正在办白事呢,他家老爷田安今年四十不到,妻子十年前病死了,又是个外乡人,在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亲戚了,一个人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给拉扯大,原本是卖自家种的茶叶为生,前几日从外地做完生意回来之时,途中过山路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给摔死了,哎,也是惨呐,还没见到自己的儿女成亲呢,这人就没了,听说今天已经落材了,明天一早就要出殡送到城外他家的茶园旁去给葬了。”
“城外,你是说他们一家人明早就要经过前面的那道城门?”
“嗯,出城大约七八里路就是他家的茶园了。”
“哦,原来是这样。”孟旭升点点头,看来事情还是有转机的,但是有些方面他还是得弄明白才行,于是又问:“对了,小二哥,你们南丰这里的丧葬习俗是怎么样的?在我们那里,最后棺材上可是要下七根子孙钉的,你们要么?”
“这个我们倒不用。”小二摇了摇头,“我们南丰这里用的一直都是当地的老方法,从来不上钉,只是等到下葬之前,所有人先要跪地哭上一刻,然后儿女再用厚布条横的捆三道,竖的捆两道,最后加牢,接着入土就行了,也没太多别的讲究。”
孟旭升明白了,南丰当地的封棺之礼乃是旧法,除此之外别的倒也差不多,正所谓三长两短应该就是这么个说法吧。
照这么推断的话,现在田家既然入殓,按理而言那就没有理由会再开棺了,而且还要等到明天下葬的时候才封棺,这等习俗反而是可以利用的。
孟旭升觉得倒不如就让陈守义躲在棺材里,明天从此地去茶园还有七八里的路程,中途仍然有时间可以出来,可就算不能出来,等到下葬之前田家人痛哭送行的时候再想办法离开也是有机会的,此法虽然对死者大不敬,但眼下情况紧急,也只好这么做了。
确定以后,孟旭升这就上楼回房去找陈守义和张得财商量。
待孟旭升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他们两个人听到也是大吃一惊,但仔细的想想,陈守义觉得此法可行,不就是死人嘛,这对他而言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能活着出去,总比自己做死人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