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宁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
想起她从小到大都很怀疑的一句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明卿已经吹完一曲，静静站着，静静看着她。
河边的风，吹起他的衣角，吹起他的发丝，朦胧月光下的身影便更显的不同凡响。
方青宁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完整说出一句话：“明卿，你可真是宝藏男孩儿，也难怪不愿做我弟弟，我这姐姐跟你相比，确实……差了点，呵？”
“你很好！”
言简意赅，是他一惯的风格。
不过方青宁的情绪过于复杂，今夜给她的冲击也有点大，她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出了问题，好像先入为主做错了一些什么事，可这会脑子乱的很，又实在想不起来错在哪里。
跟明卿说话也不自在。
他本来话就少，平时全靠方青宁自己叨叨。
现在可好，她也找不到话题了，两人之间便长久的保持静默。
然而，明明很静，又觉得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流淌。
因为闹不清到底怎么了，方青宁便有点躁。
她动了动，想从石头上站起来。
还是回家吧，可能这两天真是太累了，回去睡一觉，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可她还没爬起来，明卿的笛声又起来了。
他的曲子一起，便让方青宁安静了下来，坐在石上，静静看着他。
那曲调曲折婉回，低呤浅唱，好似在诉说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表白这清清的河水，还有那皎洁的月光。
明卿吹的极为缓慢，有时候中间停的时间过长，方青宁都以为他要停下来了，可很快，又有一声接上去。
不显突兀，只是每次音调一响，就好似有东西，在她的心里轻轻挠了一下似的，有种痒痒的试探。
这天晚上是怎么回去的，后来方青宁费了好大劲都没想明白。
她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她就躺在自家屋里，自己的床上。
外面的天色早就大亮了，院子里，刘氏在做饭，方志在烧火。
方良和方怀安在给牛羊剁草，给鸡鸭拌食。
明卿的床是空的，不知他是早起出去了，还是昨晚没回。
方青宁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头上人字型的屋顶，还有上面偶尔漏出来的一两根稻草。
难道昨晚是做梦？
她根本就没出门，没有跟明卿去河边，他也没有吹笛？
事实上自己吃过饭，洗了澡，回来一躺床便睡着了，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她梦里发生的？
这种感觉有点像她上次在山里遇险时。
那天早上她起来后，也怀疑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
如果不是明卿背着她，如果不是头上真的有伤，她都信以为真了。
可昨晚那些事，又明明很清晰，而且很完整，除了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外。
方青宁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不会是磕一下把脑袋磕坏了吧？”
可惜不是在现代，她不能去医院过个脑电图什么的，甚至想资讯一下心理医生都不可能。
懒懒从床上爬起来，刚穿好衣服，刘氏就在外面敲门了。
她进来，手里拿着一块布，还有一点东陇县的小吃。
“方志说这些都是你给双兰的，趁着她这会儿在家，要不我给她送过去？”
方青宁点头。
目光扫过那些东西时问：“就这些吗？我给顾鸣也买的有。”
刘氏的眼睛亮了一下：“顾鸣也有？是什么东西，我再去找找。”
“一支竹笛。”
刘氏忙忙出去。
等方青宁出了屋，洗漱好，才见她从里面出来，脸上都是疑惑：“没有看到什么笛子呀。”
方良就在院中，听到这话，先方青宁应道：“有的，阿姐还说顾鸣哥把吹树叶都很好听，特意给他买的，当时我们两个一起挑的。”
可惜刘氏又进去找一遍，还是没有。
方青宁只得说：“算了，说不定是路上掉了，或者放在了别处，下次去再给他买吧，你先把这些送去。”
竹笛一定是被明卿拿走了，可他这会儿去哪儿了？
直到方家人吃过饭，各忙各的去，才看到他从外面回来。
青宁正在院子里清洗野果子，酿酒需要很多材料，且果子要洗净凉干。
每个细节都很关键，如果处理不当，酒没酿成，还可能把果子放坏，所以这些事，她都是亲自来。
方志给她帮忙，坐在小板凳上，扶着一个竹筐，任方青宁把洗好的果子放进去沥水。
偶尔会看到一个特别大，特别红的，他的小手快如闪电，立刻捉过来，放到自己的嘴里。
此时，他嘴里塞着一颗果子，眼睛往门口一瞟，正好就看到明卿进院。
“阿姐，他肥来了……”
嘴里有东西，他说活不清。
不过方青宁还是往门口看了一眼。
明卿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只看上身，没什么特别的，好像只是起早了，出去随意走走。
可往下看，就发现他的裤角，鞋子都是湿的。
方青宁站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手，没问他去哪儿，只道：“赶紧进去换件衣服，洗洗吃早饭，我再去给你热热。”
方志不管他们，趁着阿姐不在，赶紧又捡了几颗果子塞进嘴里，把个小嘴塞的鼓起几个包来。
明卿洗好换衣出来，饭菜也热好了。
方青宁给他放在桌子上，见他坐下来了，才轻声问：“咱俩昨晚是去河边了吧？”
“嗯。”
“啊？真去了呀，我还以为我做梦呢，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明卿：“……”
他微微抬了一点头，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方青宁，一脸不可思议的羞涩，眼睛又十分紧张地看着他。
“我想了一个早上，也没想起来，我不会是在那儿睡着了吧？”
“嗯。”
这次换方青宁无语了。
她明明记得人家笛子吹的很好，怎么就成了催眠曲？
在那样的环境下，清风明月美男仙乐，她竟然能睡着，还睡到不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她也太……能睡了吧？
明卿已经动手吃饭，方青宁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没勇气问他，是不是他把自己抱回来的。
这问题，实在是……问不出口。
她自诩是人家阿姐呢，太丢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