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进才并不知道她在水里放了什么,但就他本人来说,是很相信方青宁的。
所以便给和面的厨子说:“听青宁的,用这个。”
面一和出来,便有人觉出跟平时的不同了:“今儿的面好像特别劲道,和着柔,拉都拉不断。”
“就是,手感也跟平时不一样,很滑。”
“这样的面擀出来的面条,肯定不容易断,吃起来也有嚼头。”
宁进才多通透的人呀,一听这话,便知道是水有问题。
他忙舀了一瓢桶里剩下的水,放在嘴边一尝,竟然是咸。
方青宁叫他们用盐水和面……
可面条如预料的一样,做出来粗细相当,劲道不断,下锅煮完以后,甚至还带着亮光。
不用加菜,光是看一眼这样的面,就想赶快吃到嘴里。
宁进才悄悄对方青宁翘了大拇指:“青宁,真是高人呀,随便动一下,就能让这些饭食变了原来的味道。也幸好你一开始没在石头镇开面馆,不然那里的面馆怕得全部关门了。”
方青宁朝他一笑:“才叔别说这种客气话,还不是为了咱们这趟没白来。人家都是请的大厨,做了一桌子的菜,咱只有这一碗面条能上桌,还是上去补空的,要是做的不好,那不是白来了。”
“是这个理,来时还抱一点希望,看到萃华楼的大厨,叔便死心了。”
东陇县萃华楼,那是多少人仰视的存在。
听说里面连一个甜点,都做的跟别处不同,吃一口终身难忘。
一般的老百姓,也只是到门口看看,只有像县老爷,以及当地特别有钱的富户,才会去他们那里吃饭。
奇怪的是,他们的饭菜很贵,去的人也少,但这么多年了,人家却一直开的好好的。
宁进才也算见过世面的,经常会来东陇县,自然对这处所在十分熟悉。
所以才会希望破灭,只想着自己不犯错,那就是赢了,别的不敢奢求。
他们在后厨说着话,前面的席宴早就开了。
上百桌宴席铺展开来,把整个县令府都占满了。
各类亲戚朋友,当地的富商官员,三夫人的娘家人,来巴结的,来凑热闹的……,坐满桌凳。
对于萃华楼的宴席,他们也是赞不绝口。
尤其是那些从来没去吃过的人,每吃到一个新菜,整个人都跟嗑了兴奋药似的,一脸陶醉。
大厨们早见过这种场面,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倒是把宁进才看的心更往下沉了。
他们的面做的虽好,可毕竟才只有一碗面,而且是放在最后的。
这些人把好的都吃饱了,谁还能再瞧上他们的面条呢?
席到中途,万老爷的赏钱便下来了,是给萃华楼的大厨们,一人包了一个大红包,看着里面至少得二三两银子。
宁进才吞了下口水,把眼睛别了过去。
刚好看到方青若有所思地站着,便悄声问她:“青宁,你说咱们那面条真能一鸣惊人?”
他没自信,也不是真要方青宁说些什么,只是紧张和失落,让他很是不安,没话找话说而已。
结果却在方青宁这里得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才叔放心好了,我说了今儿不让您白来,就不会白来。”
说话间,外堂传信下来,说是萃华楼的菜做的太好,宴席还没到底,菜就吃光了,要赶紧上面条。
宁进才抽了一下嘴角。
还有这种玩法,菜不够吃?用他们的面条补?
原本就是补空的菜,提前上去对他们还更好,可宁进才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但他只是一个来帮厨的,就算有话也不敢说出来。
一边手脚麻利地检查配菜,一边吩咐面厨们快些把面条装碗,交给来传菜的人。
菜和面分别装进大海碗里,由小厮们往间传去。
这边宁进才还没缓过神来,便听到“嗵嗵”的脚步声从前厅那里传来。
“喜面,刚才那喜面还有吗?”来人急问。
宁进才看方青宁。
方青宁也看他。
喜面的量是萃华楼大厨,和县令府的管家一起商议的,他们做不得主。
他们只是拿定量的面,做出定量的面条就好了。
这会儿来问他们要多的,谁也回答不出来。
那小厮跑的急,差点绊着门槛摔进去,一抬头看见萃华楼的大厨,忙着施了个礼:“师傅,喜面还有吗?前面抢光了,赶紧再上去些。”
大厨的脸色不是太好看:“喜面是你们管家说做多少,就做多少了,怎的还来找我们要?”
萃华楼的台面硬,里面的大厨们说话都自带几分矫横,当然不会把一个小厮看在眼里。
还是管家跟着跑了进来,先向他们赔了不是,这才悄悄拉住宁进才问:“喜面没有了?”
守进才很慌很尴尬,又不敢怪管家,只得说:“您给的面全部做完了。”
管家一听就着急,马上叫人又抬了一袋子面进来:“现在做。”
宁进才:“……宴席都到这会儿了,现做还能赶得上吗?”
“哎呀,我的宁老板,能做多少做多少吧,前面的人个个伸长了脖子等这碗面呢。”
做面又快又省钱,别说前面的客人都等着吃面,就算是他们不等,那萃华楼的菜也不会再给他们来一桌。
所以只得委屈宁进才他们。
几个师傅捋了袖子开始和面,方青宁和宁进才则去挑人家大厨剩下来,没用完的菜渣。
没办法,给他们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他们已经一点不剩的用完,也就整出那么点。
好在,大厨那边准备的多,各种零零碎碎剩的菜,全部都堆在一处,看的宁进才直皱眉头。
剩菜名声不好听也就算了,用起来着实麻烦,摘不好摘,洗不好洗的。
但方青宁已经麻利地把一些菜拿了出来,递给宁进才说:“我挑,你去洗吧。”
零碎的肉,断茎少叶的菜。
最后硬是挑了两大筐,全部拿到院子里的水井旁洗。
前面的人着急,还派了小厮下来帮忙。
所有人都是一副急切的表情,恨不得说声“变”,面条就出锅端上去。
只有方青宁,从头到尾不慌不忙。
吃饭也是要掌握火侯的,他们要,就送去,那饭菜还有什么价值,不过是饱腹而已。
她要等到那些人把前面吃的忘了,只剩眼前的面条,才会正正经经地端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