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有些含糊。
可方青宁却听懂了。
她听懂了,却并不知道应该怎么答。
心里有些乱,脑子也是,过去一幕幕与明卿的回忆,突然像开圈的羊群,跑的到处都是。
从在山中看到他那一刻,到第一次给他送新的衣服;
从他不说话,到他坐着教方青宁习字;
从山间树下,到河边笛声……
那么多,塞的她满脑子都是,却怎么也汇总不到一起,亦没有答案。
正自慌乱,听到刘氏在外面喊:“丫头,吃早饭了,赶紧的,天冷,一会儿就凉了。”
方青宁挣了明卿的手,转身就往外面跑。
进了厨房,才发觉自己脸烫的厉害。
刘氏正忙着往外盛粥,倒是没太注意她,只是问:“明卿回来了吧?他吃吗?”
方青宁不在家,明卿从来不跟刘氏一块吃饭。
饿了就随便在厨房找些东西填一填,不饿的话,就算是饭点,他也不出来吃。
方青宁已经在饭桌前坐下,拿了个馒头塞进嘴里,像是饿极了含糊地说:“我不知道,你去问问。”
刘氏便多看了她一眼。
不过还是出去了。
并没问,因为明卿已经往厨房这边走过来。
三人吃了一顿沉默的早饭,连平时话多的方青宁都闭口不言,一个劲地往嘴里塞东西。
刘氏看了她好几次,暗地里猜,丫头是在石头镇受了苦,一直没吃上饭,还是自己的厨艺突然见长?
想来想去,似乎第一种更合理。
方怀信两兄弟,又怎会厚待自家丫头呢?
这么一想,又有点自怨自艾。
当初他们来家里闹事,青宁本来可以不理的,都是她跟丈夫心软胆怯,才让她接了这个事。
现在看到自家丫头受苦,心里又疼的慌。
刘氏只管自己的情绪,一会儿难过一会儿伤心,没把饭吃完,就放下了。
打算等会儿找方青宁好好问问。
她自然不知,饭桌上还有另一个人,也往方青宁的脸上看。
而且比她看的要热烈,要真切。
刘氏一站起来,方青宁也忙着起身,跟上她就往外走:“娘,我有事要问你。”
她跟着刘氏进了她的屋,才赶紧喘口气,把嘴里塞的东西慢慢咽下去。
刘氏还没从刚才自己酝酿的愁苦里出来,看到她来,开口便道:“你二叔家的事,你要不想管就不管吧。”
方青宁愣了一下,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才问:“娘,你是听说什么了?”
刘氏摇头:“不用听说,也知道他们不会好待你,都怪我和你爹……”
方青宁赶紧打断她:“跟我爹你们两个没关系,他们也没欺负我。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有合约文书在呢,他们要是乱来,我能去县太爷那里告他们的。”
为了加强刘氏的信心,最后又强调:“他们不敢。”
刘氏看她不像瞒着,才稍稍放心一点:“要是在外面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家里说。”
方青宁赶紧点头。
这么一来一去,刘氏也忘了她说要问的事,跟她念叨起早上双兰来说的话。
“你双兰婶说,村里有人在山上捡了野物,是有东西伤的,看着可吓人了。”她道。
方青宁就问了一句:“什么东西伤的?”
刘氏往外看了一眼,又把声音压低一些,才道:“是铁箭,跟咱们乡里打猎的箭不一样,是那种……就是怎么说呢,哎,我也说不好,总之,不是山里人常用的东西。”
方青宁没说话。
刘氏看了眼她的神色,才又道:“她知道你总是喜欢往山上跑,特意来跟我说,就是想让我劝劝你,以后别去了。
咱们家现在,什么都有,就算没有的,也能去镇子上买到,不一定要去山中冒那个险的。”
方青宁点头:“娘说的对,我以后不去了。”
那种箭,她是见过的,还差点被箭射死。
看来山里,根本不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是什么山怪虎狼,而是有人。
再一想明卿早上跟她说的事……
又想到,那次他们两个神奇地从山上下来。
一件件的穿到一起,别说是带了现代智商的方青宁,就算是笨笨的原主本身,也应该会有些眉目。
她没有再问刘氏,因为她这里只能听到一些别人的口水话,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出了刘氏的屋,看到明卿已经不在院子里了,这才又拐到厨房,拿一块油纸,包了一些吃的,又拿一些蜜饯,往里长方腾家里去。
在院子里看到方腾家稍小一点的孩子,正在打闹着玩。
见她来了,一哄全围过来,不停声地叫“姐姐”。
方青宁把手里的吃食分给他们,摸摸这个头,点点那个脑瓜,看着小萝卜头们拿到吃食后,眼里晶亮的光,就忍不住的笑。
方腾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心里着实像被人塞了一块热炭似的,暖到心烧,连眼圈都有些发红。
“青宁来了,每次来都给他们带吃的,都把他们喂馋了。”方腾压了压嗓子说。
方青宁把手里的东西分尽,往方腾面前走。
“腾叔还不是老帮我,也是把我感激的,更想来给您添麻烦了。”
方腾赶紧说:“说什么麻烦,有事你只管说,叔但凡能办的,都给你落不下。”
两人说着话,已经进屋。
方腾媳妇儿见是她来了,也是笑脸迎着,还把家里藏的小吃端出来:“青宁,你尝尝这个,听子辰说你爱吃果子,这是你叔前几天去山上弄的,正说着收拾好了给你送去一些。”
一些很小粒的硬坚果,方青宁以前没见过,就拿了两颗过来。
剥皮后放进嘴里,竟然还挺香,便向方腾打叫,这果子叫什么,山中哪里还有。
方腾道:“你要爱吃,我家里的你都带回去,山上就别去了。”
她原本就是来打听山上的事,这么一说,正好顺势问了下去:“为啥呀腾叔。”
方腾犹豫着。
好一会儿才道:“罢了,你也是个大孩子了,想来会有分寸,听了也不会出去乱说,叔就告诉你吧。”
方青宁没接腔,身子却不由自主绷紧了,眼睛也很认真地看着他。
方腾说:“山上不是什么野兽怪物,是人,很凶很凶的人,在这里有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