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其实早就知道梁婉茹长期服用避子汤?”
殿内,皇后眉头紧蹙,看着对面的淑妃。
“也不是早就知道。”淑妃笑意吟吟,“娘娘把臣妾看得太聪明了。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皇后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也没有多困难。”淑妃道,“臣妾不过是前日里闲着没事,把宫中有子嗣的嫔妃都筛了一遍。这一细想才猛然发觉,服侍了陛下一年多且一直盛宠的梁氏,居然至今不曾怀过身孕……”
“从前便罢了,据说她一直没有与陛下同房,没有孩子也正常。可这大半年,陛下陪她的时间可比任何人都多,她居然也一点消息都没有。”淑妃悠然道,“臣妾心中疑惑,便派人多留意了一下栾仪宫的厨余。”
皇后想了一瞬,“所以,你发现了药渣有可疑?”
“不错。”淑妃道,笑容颇为得意,“宫中哪有什么铁壁一块,略施手段便从一名低等宫女口中找到了线索。”
皇后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吸了口气,“也就是说,今日的事,从一开始就在你的计划之中?”
淑妃点点头,“臣妾为了中午这场大戏,可费了好大的心思。”
皇后轻轻一笑,“所以,你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淑妃笑道,“陛下虽说宠爱梁婉茹,但到底涉及到皇嗣,梁婉茹胆大包天擅自服用避子汤,陛下说不得会彻底翻脸。”
“很有道理,难怪你昨晚突然托人来央我今日中午设宴。”皇后浅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十分赞赏。
淑妃继续道,“还得谢过娘娘成全。娘娘今日设宴,然后事前用话诱使陛下过来。再命那名宫女掐着时间送药过来,臣妾再用话引出避子汤的事情,人证物证俱全,梁婉茹就是有心解释也没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困惑地蹙眉,“不过,臣妾委实没想到她居然自己不愿要孩子。不想要就算了,还在陛下面前那样说出来。依娘娘来看,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皇后蹙眉想了一瞬,一时也猜不透这事情的真相。
这件事确实出乎淑妃的意料。她本来的计划不过是利用无子和欺瞒君王两桩罪过让陛下对梁婉茹生厌,谁知她居然自寻死路,上赶着惹陛下憎恶。不过也幸亏她这么一闹,这出戏最后的效果,比她预计的要好太多。
“臣妾看陛下这回可气得不轻,当时连脸色都白了,径直回了大正宫,还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情况。”淑妃轻笑一声,摇摇头,“不过无论陛下那边如何,梁婉茹这回可算是彻底栽了。这么大个疙瘩结在心上,陛下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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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景熙一连免了两日的早朝,却没有说明缘由。
也因此,当众人连着两日不曾见过云景熙之后,都不免心中疑惑。
“你们说,陛下是突然转了性子还是怎么了?这两日面朝也就罢了,居然一个人都不曾召见。”礼部侍郎林茂给自己烫了一壶酒,一壁自斟自饮一壁问道。
大学士崔朔走到他旁边,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方道:“陛下的心思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岂会知道?”
林茂眼珠子骨碌一转,“不见得。你跟我猜不到,总有人能猜到。”
崔朔蹙眉。
“杜清杜伯玉啊!”林茂道,“他现在可算是如了意了,从礼部调到了吏部,眼看便是前途无量……”
崔朔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哪里是杜清算对了云景熙的心思,根本是云景熙看准了杜清的本事。
这一年多以来所有臣子的升迁降调,无不在那个男人的计划之中。
紧闭的门忽然被推开,风雨哗啦啦涌入。
正是刚刚提到的吏部侍郎杜清。
“伯玉?”林茂惊讶道,“你这是打哪儿过来,脸都冻僵了。”
杜清合上门,凑到火炉前暖了暖手,再饮了一杯温酒,才轻轻舒了口气,“我刚才去打听消息了。”
林茂见他面色凝重,有些困惑,“什么消息?”
林茂走到窗边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走回来,压低了声音,“我去打听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茂轻吸一口凉气,“你胆子也太大了……”
“不这样我实在不安心。”杜清道,“你们先别管我做了些什么,想知道我打听到的消息吗?”
林茂犹豫片刻,老老实实地说了句,“想。”
崔朔不置可否。
“陛下病了。”
杜清的话一出,林茂立刻睁大了眼睛,“病了?可,我们为何都不曾听到消息?”
“听说是陛下下令封锁消息,不许任何人私下传话。”杜清眉头紧蹙,“不止如此,听说陛下一开始还不肯让太医诊治。后来还是皇后娘娘在门外跪求整整三个时辰,陛下才开恩让太医进去的。”
林茂听得目瞪口呆,“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崔朔心中也忍不住浮上困惑。以他对云景熙的一贯印象,他不像是会这般行事的人。尤其是如今距离实施改革计划的时机越来越近,他更得保重自己的身体才对,怎会在这个当口如此胡来?
还是说,他隐瞒病情是为了稳住朝中的某些人?
不,也不对,他即使要隐瞒病情,也没必要拒不就医。这根本就说不通。
“我听说,是因为怜妃……”
“怜妃?”林茂蹙眉,“她怎么了?”
杜清咳嗽一声,神情有点古怪,“我也是听说的。原来怜妃她长期擅自服用避子汤,若是继续下去很难有孩子……”
林茂一听这话,惊骇之余也立刻了然了他的意思。
国朝对皇室后嗣何其看重,亿位盛宠不不衰的宠妃却不愿意生子,更何况这女子还是叛党瑞王的未婚妻,更别说这女子的母族也曾暗中相助叛党……
大臣们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继续安然无恙。
“可,这件事与陛下的病情有何关系?”林茂仍然不解。
“本来是没关系的。但前几日皇后娘娘在晨省后宴请六宫嫔御,不知怎的,淑妃竟当众揭穿了怜妃擅用避子汤的事情。”杜清道,“更要命的是,怜妃不仅不为自己辩解,反而直白地跟陛下说,她的确长期服用汤药,她不愿意生子。”
林茂双眼大睁,彻底被骇得说不出话来。
可怜他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怜妃说她不想给陛下生孩子了,难怪陛下会被气成那样……
“我看这怜妃之后的日子,恐怕会有些艰难了……”林茂叹息道。
杜清却摇了摇头,“也不见得。”
林茂诧异地挑眉,“怎么说?”
“你想想看,陛下都气成这样了,还记得封锁消息,为了什么?”杜清道,“恐怕还是担心朝臣们知道此事,会责问怜妃大不敬之罪。他在护着她……”
崔朔沉默一瞬,淡淡道:“既然陛下不希望这些事情被人知道,你们切勿到处乱传,免得引火上身。”
杜清点头,“我晓得。你看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也就是对着你们,我才敢说一说。”
崔朔口气平静,“你们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