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我当然也想救菀儿,可……”锦妃打定主意让菀儿承担罪责,却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她眼中闪烁着不忍的泪光,冉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冉氏缓缓起身,忽然转身面对着皇上:“皇上,此事是锦妃娘娘一手安排,她同臣妾说带菀儿出去玩,却让菀儿将公主骗了出来。”
“大嫂!”锦妃的声音骤然提高,她没想到自己这个愚蠢的嫂子真敢将真相说出来,她分明几番暗示先骗过皇上再救菀儿。
冉氏已经完全不信任她,其实从方才开始,冉氏便隐隐觉得她想将事情都推到菀儿身上,自己则摘个干净。
之所以最后问了一次,是因为她是菀儿的亲姑姑,冉氏心中还带着一丝期望。如今希望完全破灭,冉氏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保全自己的女儿。
“我没有看好孩子,酿成大祸,还请皇上责罚。”冉氏并不像锦妃那般哭哭啼啼,而是诚恳地看着皇上:“只是菀儿年纪小,又被利用,还请皇上饶恕她。我是做母亲的人,不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利用!皇上,我们母女当真不知情。”
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唯一的心愿便是看着菀儿平安出宫。
皇上没有回答,而是走到锦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说得够清楚了么?还需要朕再说一遍吗?”
锦妃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骤然冰凉,她看着皇上那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一阵剧痛从心脏传来。皇上兴许并没有惩罚菀儿的心思,方才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让逼冉氏说出实话。
冉氏如他所愿将自己推下深渊,如今他正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自己。他今日处心积虑所做的一切,竟都是为了将自己置于死地。
锦妃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是落下了泪。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精心筹划究竟有什么意义。她这些年,为他争斗为他害人;为他温柔为他痴癫,最后又为他死,她这半生,可有得到什么?
皇后得到地位;仪贵妃得了恩宠;瑜妃得了真心,可她呢?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你进宫多年,从来与人为善。既是如此,你便去冷宫之中,同仪贵妃做个伴儿吧!”皇上最终用这样一句话将她打发,又示意将她押走,似乎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嫌弃。
锦妃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只见他走到瑜妃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意识到,他们这一生,终是到头了。
瑜妃带着含玉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直到含玉睡下,她才忽然想起沈云悠,赶紧问袁嬷嬷:“云悠妹妹方才去找含玉,怎么不见了踪影?”
“同她一起的丫鬟回来了,说是她得知公主找到后,便回府了。”袁嬷嬷回答,瑜妃终于放心地点头,她没事便好。
皇上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宫,含玉找到之后,方才解除。沈云悠这会儿正往沈府赶,即便是坐在马车中,她也冷得发抖。
“我就说了,你是真狠。”池季远将她揽过来,若有所思:“我今后可要小心了,若得罪了你,恐怕没好果子吃。”
“那是她自作孽。”沈云悠牙齿在打颤,她勉强说道:“再说,你不是同我一条船么?今日的事,咱俩都有份儿。若没有你,我一个人能躲过皇宫中的侍卫将含玉藏在她那里吗?”
她找到含玉时,正巧撞上了池季远,她心中立即生出了一个念头。
为了不让含玉受到惊吓,她特地让池季远将含玉打晕,二人又把她带到锦妃院子里藏了起来。她让池季远在暗处盯着含玉,自己则观察着事情的动向。事实上,就算皇上不打算来锦妃这儿搜人,她也必定会想办法推他这样做。
只要在锦妃这里找出含玉,她便无从辩驳。事情还算顺利,皇上搜查的时候,含玉已经醒了,很快被宫女发现,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我那是想帮你,若我不出手,你早就被抓住扔进大牢了。”池季远伸手轻敲她的脑袋:“你个没良心的,不感激我也就算了,竟要将我拖下水。”
“那你本就……”沈云悠脱口而出,却将后半句给咽了下去,她竟已经认为他们理应站在一起。
“我什么?”
“你……你是个好人。”她这话一出,池季远面露不满,她便又往他怀里靠了靠,小声说道:“多谢你帮我。”她能将此事做好,多亏他相帮。
第二日一早,瑜妃在院子里陪含玉玩。经过了昨日的事,含玉对她亲近了许多,甚至高兴时也会说上一两句话。
含玉昨日受了惊吓,见到瑜妃的第一眼便本能地叫了她母妃。其实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无比陌生,从前仪贵妃总将她丢给别人,母女二人并不亲近,现在她竟也慢慢对着二字产生了依赖感。
瑜妃正教她摆弄着小玩意儿,忽然看见袁嬷嬷急匆匆地往外赶。
“怎么了?”她开口问。
“冷宫里死了人,里面的李嬷嬷让我替她盯着点儿。”袁嬷嬷说罢便要走,嘴里念叨着:“这昨日才进去,今儿怎么人就没了?”
瑜妃心中一惊问道:“是锦妃?她怎么死的?”
“投井!”袁嬷嬷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瑜妃忽然觉得有些唏嘘,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脸上,她微微眯起眼睛。
锦妃娘娘,她也风光过,离她梦寐以求的那个位置一步之遥,死时却只得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
有些事她不知道,兴许是好的。瑜妃看了一眼站在院门处的李继,他和宴平是宫中皇上最信任的两个人,宋景明说的那些话,想要带自己走的心思,如何逃得过他的耳目?
锦妃一门心思借此事害自己,却不知道他兴许真的曾想过放自己走。既是如此,她怎么可能成功?
锦妃聪慧冷静,她最大的错处,便是贪心。她想要往上爬,却还想要感情,终是被自己害了。
“母妃?”含玉小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你怎么了?”瑜妃蹲下将她抱住,轻声道:“没事,母妃只是想起了一些人,一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含玉懵懂地点了点头,瑜妃静静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想起了锦妃曾经温和善良的样子。她所有的罪孽与不甘,终是伴着年少的情怀和多年的爱怜,在井水中洗了个干干净净。清风吹过,枯叶挣开树枝,在空中飘荡几圈缓缓落地,仿佛叹了一句,百无一用是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