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池季远骤然出现,尖叫声也随之响起。秦雪的叫骂声在房中回荡,她身后的女子有的将脸捂起来,有的则匆匆往外走。
“什么毛病?”池季远低声说了一句,并不明白这些人的做法。
“吼什么?”于婆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洛恬正扶着她往这里来,一面说道:“婆婆您小心一些。”
场面更加混乱,其中一个女子指着池季远道:“快让他藏起来!”
沈云悠对这里的规矩感到疑惑,但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她还是让池季远躲进了柜子里。
“怎么回事?”于婆婆方才在休息,但这边动静实在太大了,她便想过来看一看。
秦雪不回答,她身后那几人自然也不肯出声。
“秦雪骂冉念念是狐狸精,”沈云悠冷冰冰地开口了,她指了指自己,面无表情:“骂我是贱人。”
“你!”秦雪愤怒地瞪着她,于婆婆眼眸一沉,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婆婆,我也不过一时嘴快。”秦雪赶忙解释,她们到这里的第一日,于婆婆便说过,切不可起冲突。如今她算是犯了大忌,还被抓个正着,她就怕于婆婆生气。
于婆婆没有回答,眼中也看不出情绪,她缓缓走到秦雪面前,伸出手,利落地给了她一巴掌。
声音清脆,场面仿佛静止了,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秦雪的眼眶很快就红了,她在家中辈分不低,更没有没人打过巴掌。她捂着脸,忿忿不平:“婆婆,您摸着自己的心说,这些话有错吗?”
“谁不知道她是烟花之地出来的?那里的女子整日勾搭别人家的相公,我骂她一句狐狸精怎么了?”
秦雪指着冉念念,一股脑儿将心中的不满都倒了出来:“我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也就是说了两句,这也不可以吗?若是平日里,我逮到这样的狐狸精,定然已经拳脚相向,婆婆到底为什么护着她?”
原来……沈云悠微微抬头,看向冉念念,后者也正小心地偷看她,目光相撞之后,冉念念飞快低下了头。
难怪怎么也不肯透露她的事,原来是怕自己瞧不上她。
“你明明知道她是被卖过去的,并非自愿,为何一定要出言中伤?”于婆婆痛心疾首地看着秦雪:“这样的遭遇几乎将她一生都给毁了,你自己也曾有女儿,如何说得出那种话?”
冉念念被卖之后吃了许多苦,平日说话也小心,生怕被别人嫌弃,她年纪又小,于婆婆这才格外关照了些。
“不管她怎么进去的,总归就是那种女子,我们都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婆婆却非要我接纳她,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秦雪说着,竟觉得有些委屈,她过来是为治病,为何要违心同那种人往来?
“我不是……”冉念念低着头,声若蚊蝇,她好半晌才下定决心解释:“我确实被……被卖到了那种地方,可我进去不久,每日只是挨打、喝一些奇怪的汤药,并没有……没有勾搭别人的相公。”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管怎么说,她确实进去过。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心思听你编故事,总之我不可能接受你。”秦雪早已认定冉念念就是狐狸精,当然不可理会她的解释。
于婆婆听了这话不住摇头,似乎对秦雪失望至极,她长叹一声,开口时语气却很坚决:“既然如此,你就走吧!”
“婆婆!”秦雪不可置信地盯着于婆婆,不解的语气中有些许委屈:“我将您这院子打理得这样好,又日日为您做饭,您竟要为了这个狐狸精赶我走?”
“她曾经敬你爱你将你视为长辈,所有掏心窝子的话都同你说了,可你呢?”话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于婆婆也没有再留情面,她问秦雪:“你将她的秘密公之于众,还带头来讽刺她奚落她,这就是你为人长辈应该做的么?若她是你的女儿,你不心疼么?”
冉念念的泪慢慢淌下来,她刚来的时候,秦雪很照顾她,事事都将她带在身边。她感激不尽,便将所有好的都给秦雪,对她毫无隐瞒。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她将心中所有的不安都压了下去,同秦雪坦诚了自己的遭遇,那是她被娘亲救出来之后,第一次对旁人敞开心扉。
可她没想到,秦雪立刻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神里的厌恶藏也藏不住。也不管天寒地冻,秦雪当即将她赶到了院子里。
天空中飘起小雪,她冻得瑟瑟发抖,终于想起了阿娘的话。
她来之前,阿娘曾说过,不管别人对她有多好,都不能透露一点过去的事。因为说了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她以为秦雪对自己是真心爱护,和其他人不同,正因如此,她才不愿有所隐瞒。却不想,她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那天晚上她蜷缩在空闲的房屋呆了一整晚,这才没有生病。
第二日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她的来历,她们围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时不时大声说出一两句难听的话。
再没有人愿意和她住同一间屋子,冉念念却也没有解释,她甚至自暴自弃,想着都是自己不听阿娘的话,怪她识人不清,她活该!
再后来,沈云悠来了,她终于牢牢记住了阿娘的叮嘱,不管沈云悠说什么、怎么问,都不再透露半分,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她还是知道了。
“婆婆,您不能这样对我!”秦雪不再提冉念念的事,她抓着于婆婆的手不肯松开,甚至落下泪来,瞧上去有些可怜。
“您是知道的,我的女儿不在之后,我终日以泪洗面,伤了身体。若不将身上的病治好,我这一生恐怕都不能再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这后半生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再有一个孩子,先前喝过许多汤药,却始终不见成效。
于婆婆医术高明,但她一年里收治的病人屈指可数,秦雪求了好些人终于求到她头上,这才欢天喜地地过来了。
她将希望都寄托在了于婆婆身上,若就这样被赶走,她实在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就算治好了你身体上的病,我也救不了人心,你另请高明吧!”于婆婆狠心别过头,她也知道秦雪不安分,可此人生性不坏,身世又可怜,她便没有赶人。
如今她身在疾苦,却想将别人推入深渊,于婆婆是医者,她无法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