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一急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只觉得混身的血都往脑袋里冲,仰头一倒,“咚”地一声撞在桌角上,整个人顿时不省人事。
吴嬷嬷听得目瞪口呆,觉得像在戏台底下看戏一样,有些不真切,也没料到萧氏居然会突然晕倒,没来得及扶。
等到听到声音再去看萧氏时,只见她脑门上已经不知磕到哪里起了一个大包。
“快,快去请翁大夫来!”吴嬷嬷急得又是跺脚,又是拍自己的大腿,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一时之间,整个明华堂又是人仰马翻,不得安宁……
李长愿是听说了萧氏晕倒后,被她父亲派她二哥叫到明华堂来的。
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听里面传来她父亲的怒吼声,外加一个婆子的哭喊声。
进了明华堂一看,才发现萧氏身边的吴嬷嬷正跪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父亲,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李长愿愣了一下,朝长兴侯走了过去。
吴嬷嬷是萧氏身边的老人了,这侯府上下,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平日里对她都客客气气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吴嬷嬷这么被人呵斥。
长兴侯见到李长愿来了,脸色稍缓,指着吴嬷嬷道:“这件事本不该叫你来听,可这事你迟早该知道,不如现在就同你说了。”
李长愿连忙走到长兴侯身边,抚了抚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又用眼神看向一旁的李长留,示意他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长留的脸色一言难尽,到底还是把李长风在广仁寺做的勾当同李长愿讲了。
李长愿听了之后也是瞠目结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兴侯一见女儿的表情,更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脚踹在吴嬷嬷胸口:“你这个贱妇,我们侯府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却怂恿你主子做出这等丑事来!”
“长兴侯府这么多年清清白白,全都被你这贱妇污毁了!”
……
长兴侯这一脚可不轻,吴嬷嬷被长兴侯这当胸的一脚踹去,当即倒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只是眼巴巴地看向正屋里哭求着。
李长愿顺着吴嬷嬷的目光朝正屋看去,只见萧氏的帐幔之中一点动静也没有,似乎外头闹出的这么大的动静,完全不足以将她从昏迷之中吵醒。
李长愿也只当她是真的睡着了,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讽刺。
虽说,这些年吴嬷嬷在萧氏面前没少见风使舵。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件事又岂是吴嬷嬷敢怂恿她母亲去做的。
不过是眼看着事情败露,便自己装病晕过去,把罪责全都推到下人身上罢了。
她的父兄又怎会看不明白?
不过是纵容着萧氏,不愿意去责怪她罢了!
长兴侯越看吴嬷嬷越来气,实在忍无可忍,向身边的管家说道:“明日就把这贱妇送到京郊的庄子,把她的儿女也一并送过去,省得留在府里带坏了主子!”
吴嬷嬷这才如梦初醒,可无论怎么求饶,长兴侯都无动于衷,只命人堵了她的嘴,免得她说出对主子不敬的话来。
李长愿见草儿娘站在一旁,便向她使了个眼色。
草儿娘也是个聪明的,否则不会把女儿送到李长愿身边,立刻明白过来李长愿的意思,悄悄跟在一群人后头退了下去……
长兴侯发了一通脾气,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便催两个孩子回去休息。
李长愿与吴嬷嬷没什么感情,无论长兴侯做出什么决定,都不关李长愿的事。
之所以让草儿娘跟着去,也只不过是想起吴嬷嬷是她母亲萧氏身边的老人,想同她做笔双赢的交易罢了。
倒是她二哥与她一道从明华堂里出来的时候,一脸沮丧:“吴嬷嬷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咱们小时候没少照顾过咱们,眼看着就要荣养了,居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李长愿和李长留并排走着,听他这么说,勾了勾唇角问:“既然如此,二哥不妨到母亲面前替吴嬷嬷求求情。吴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若是母亲肯一力保她,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长留脸色微微一变,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道:“吴嬷嬷做出这种丑事,母亲已经被气病了,又怎好为这点事打搅她?”
“哦?”李长愿神色淡淡的,顿了顿才说道,“吴嬷嬷年岁大了,京郊的庄子又苦又冷,年轻人也就罢了,如她这般的也不知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天。”
李长留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虽然这话有些刺耳,可他不得不承认,妹妹说得对。
如果吴嬷嬷真的去了庄子上,只怕是熬不过京城的冬日的。
可吴嬷嬷做了那样的事,又岂是他出面求情有用的?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做出了怂恿主子的丑事……
李长愿却像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问道:“如今广仁寺是不能再待了,父亲没派人把大哥接回来么?”
一提到这事,李长留顿时如蒙大赦,黑了脸道:“派人去接了,却都被人驳了回来。那谢璟实在太目中无人,仗着陛下的信任,得罪了多少人?我看他就是仗势欺人,故意下咱们长兴侯府的脸面!”
李长愿听到谢璟的名字,心中虽然吃惊,但却摇了摇头:“我见过那位谢大人几回,他看起来并非是那样的人。”
“阿愿,你生性单纯,可莫要被谢璟那厮给骗了!”李长留又急又怒,“此人最是狡诈不过,不知打什么主意呢!”
李长愿只从众人口中听说过谢璟的厉害,只是没想到,如今连长兴侯世子都敢扣着不放。
不过,此事到底是她们侯府理亏,倒也没再同李长留说下去。
回到风雨堂之后,主仆三个还关在屋子里,手头一边忙着活计,一边讨论了一阵。
侍书叹了口气,道:“本来只听草儿说夫人想抱孙子,料想着就算夫人再急,也得把世子从广仁寺接回侯府之后再说。怎想……”
“要我说,这事可怪不得那谢大人。世子在广仁寺里喝酒吃肉,还做下那等苟且之事。要我是广仁寺的和尚,恨不得把他打一顿,要怪只能怪世子把持不住。”侍剑例来是胆子大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明明是侯府的丫头,竟还帮起外人说话来。
李长愿无奈一笑,不得不说,这回发生的事实在是丢脸丢大发了。
也难怪她父亲发那么大的脾气,她母亲却连一声都不敢吱。
同侍书与侍剑说了一会儿子话之后,到时间更照例点香,洗漱,入寝。
李长愿闭上眼睛之后,没一会儿便来了困意,整座风雨堂也渐渐宁静起来。
深夜的明华堂,紫金香炉里一缕轻烟袅袅升起,安息香的味道有些浓烈,像在房中放了一株香气馥郁的百合,闻着有些太过刺鼻了。
淡青色纱帐垂在地上,紫檀木的架子床边上,一只矮脚如意云纹灯里的蜡烛亮着,光芒黯淡,照得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