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少爷?”吴嬷嬷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赞同,“世子和二公子那边的院子,哪一间不能住?偏偏非要安排到咱们风雪堂旁边的院子,这不是故意给郡主找不痛快吗?”
李长愿知道,吴嬷嬷这还是说轻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隔壁院子却住了个男子,这何止是给她找不痛快?说不定还有其它什么图谋。
不是李长愿多想。
只因如今是李长愿在管家,即便有亲戚投靠,也应该先知会李长愿一声,再由李长愿做安排。这样仓促搬来,怎么看都像是在先斩后奏,绕过她行事。
不过,李长愿也都习惯了,只是问草儿道:“隔壁晴雪堂的表少爷可是姓萧?”
草儿果然点了点头,说道:“方才,草儿还听说,夫人并着世子和二公子,要在明华堂里开家宴呢!”
李长愿闻言又问道:“我父亲可去了?”
“这倒没有。”草儿摇了摇头,脸上神色稍缓了一些,“要是侯爷在,夫人哪敢整这些幺蛾子?今日侯爷一早就出去了,说是明天才能回来呢!”
李长愿不知萧氏又在捣什么鬼,并没有接招。
只是待在院子里尽量少出门,便是要出去,也避免和隔壁院子的那位表兄遇见。
一时之间,倒也相安无事。
隔壁的晴雪堂静得和没人入住一般,萧家的表少爷似乎也是真的单纯为了科举而来的,潜心苦读,只在夜里偶尔能看到晴雪堂的小楼上彻夜的烛火。
眼看着时间一日日过去,京城的初秋也很快变成了冬日。
今年的冬日似乎格外冷,很早就下了第一场雪。
只不过雪下得很薄,积了薄薄一层,第二日出了太阳没一会儿就化干净了。
只有京城的望山白了头,从城里就能看见祝家那棵披着霜雪的古松。
冬至那日,李长愿到宫里头拜见陛下和娘娘,穿了件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雪狐斗篷,走在把雪扫到两旁的宫道上,像一团在朔风里飘动的棉花。
早已经有穿着宫装的宫人等在门口,见到李长愿从侯府那描金嵌玉的华丽马车上下来,便笑着迎了上去:“郡主总算来了,陛下和娘娘就等着您了。”
李长愿有一段时日没进宫了,对两位贵人也甚是想念,连忙跟在宫娥身后朝皇后的坤宁宫走去。
深红的宫墙,与皑皑的白雪相衬着,显得宫里的楼宇高大而又庄严。
路上三三两两,进宫拜见皇后的命妇与她相遇,都要感叹一声“是她”。然后便私下里议论起来,说也不知怎么就生了这么好的命,叫那两位如此偏爱。
就是宫里寻常的公主、郡主,也都比不上李长愿在那两位面前的地位。
李长愿到了坤宁宫,由宫娥们簇拥着走进大殿。
门口的宫女替她脱了外头的雪狐斗篷,露出里头的一身红色织金短襟,加上底下一条墨绿的福鹿祥云暗地马面裙。
座上的皇后年逾七十,虽然面庞饱满,皮肤白.皙,但两鬓也已经生了白发。
见到李长愿,还未等她的膝屈到一半,就连忙扶了她起来,道:“好孩子,不必拜了,到本宫身边坐着吧。”
一旁的江常洛见状,立刻不满起来:“皇祖母,您就是偏心淳安,嘴上还不承认。方才那一下孙儿可是结结实实拜下去的,到了淳安这里,膝盖都还没弯下去,就被您拉起来了!”
皇后非但不生气,还指着江常洛笑道:“这猴儿,打小便调皮得很,能与我娇滴滴的淳安比么?我便是疼淳安又怎么了,你皇祖父也疼她,有本事你同你皇祖父说去!”
江常洛看向坐在一旁,脸上一直带着笑,却始终让人感觉不怒自威的皇祖父,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皇祖父什么都好,就是待他实在太严厉了,严厉到皇祖父只要一瞪眼,别的什么话都不需说,他就吓得乖乖去把课业给完成了。
江常洛这么些年发现,皇祖父待什么人似乎都这样,只有淳安不一样,哪怕小时候淳安不懂事,伸手去揪皇祖父的胡子,皇祖父都是笑呵呵的。
等他们长大了,皇祖父对他的要求越发地高起来,可对淳安依然是那么好。
这就让江常洛的心极度地不平衡了,哀怨地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瞪了他一眼,拿起酒盏喝了一杯,皱着眉头道:“出息!你是七尺男儿,怎么和淳安一个小姑娘比?”
这回在坤宁宫办的宫宴主要是皇家的家宴,皇帝的话音落下,四周坐着的嫔妃、皇族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这时,皇后拉起李长愿的手,看了一眼底下的一干人,声音微微扬起:“上回你那件飞天裙穿得实再好看,只可惜如今天气冷了,袒领是不能再穿了。不过今日这身也是极好的,等你回去,本宫再让人到库房里挑几匹布,并着北边上贡的一些皮子,给你一道带回去。”
李长愿连忙谢过皇后的好意。
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说道:“前些日子,温大人求情都求到本宫面前来了。他在本宫面前说得情真意切,想让本宫替他的嫡女与卫家三郎求一道赐婚的旨意。”
温大人的嫡女是谁,就连这深宫里,众人对卫昭与温仪的事都是有耳闻的。
听闻此事之后,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就算他们之中与这两家有利益关联的,听着这两人的事也不觉有些厌烦。
皇后看了众人一遍,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又笑着问李长愿:“淳安,对于此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如今卫昭与温仪到底怎么样,都已经不关李长愿的事了,她摇了摇头,道:“回娘娘的话,淳安对此事没什么想法。”
皇后听到李长愿这话,也知道她是彻底想开了,拍着她的手背笑眯眯地道:“好,我们淳安终于懂事了。”
江常洛也道:“那个姓卫的有什么好的,离了他这满京城的才俊随你挑,我就不信找不到比卫昭更好的!”
江常洛的话让众人笑了起来,皇后看着他无奈地摇头:“常洛都这么大了,还一副小孩子脾气。你看看淳安,比起你来反倒像是姐姐。”
这时,坐在帝后下首的蒋贵妃咳嗽了几声,笑着说道:“皇太孙与郡主自小一道长大,感情非同一般,都是陛下与娘娘的眼珠子。依臣妾看,这通京城的男儿,哪一个尊贵得过常洛?不如让常洛好好照顾淳安,这样陛下与娘娘也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