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的花架下,谢璟一袭黑衣从曲桥的另一端走来。
池中金鱼跟随着他的脚步声扎堆游成一团,直到谢璟离开曲桥,走到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上,才碰了池壁纷纷散去。
追风从长兴侯府得了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回谢府,欲言又止地看向谢璟:“大人真的打算往下查?无论如何属下总是要说句话的,郡主做了那么多年侯府千金,就算真的不是,也早就是了,何必费尽心思去查那些沉年旧事?若郡主真不是侯府的血脉,以您与夫人、世子现在的关系。只怕到时……”
“她既然这么说,那就继续查下去。”听到追风的话,谢璟脸上并未起多少变化,像是听闻了一件极为普通的事,“左右,有我护着她,即便她不是侯府千金,长兴侯府的人又能拿她怎么样?”
顾莞儿出了长兴侯府,并没有如她所言回顾府,而是坐上马车让车夫在京城的街市上绕了几圈后,这才驶进一丰乐巷一座独户的小院。
丰乐巷是京城富商与低阶官员聚集的巷子,但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虽说院子不大,院中布置得却很是典雅,住惯了庭院深深的大宅子,来这里小住也很是怡情。
上头挂着蒋府牌匾的小院便是蒋元晗前不久置下的,为免被刘宛莹知道,又要上门堵门捉奸。
所以事情办得极是隐蔽,就连里面的仆从也都是他亲自去人牙子那处买的,专用作与顾莞儿私会之用。
顾莞儿下了马车,敲开小院的门后,沿着墙边的走廊进了最深一进的院子,便见到蒋元晗早已等在那地。
双眼一红,顾莞儿便上前去一头扎进蒋元晗怀里,委屈地嘤嘤哭了起来:“郡主向来看我不顺眼,不知从哪里得知你我的事,早先便捅到长兴侯面前去。若不是我迫不得已委身给了李长风,只怕从此我的名声就毁了。”
“偏她一计不成又要害我,今日便撺掇着李长风的小妾要将我推倒在地。晗郎,我实在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你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也不愿意他还没见到太阳便没了性命吧?”
……
蒋元晗的一颗心早就被顾莞儿腹中的孩子牵绊着,一听顾莞儿的哭诉,顿时把新仇旧恨全都算在了李长愿头上!
“好啊,我与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为了不让我娶祝佳音,特地到陛下面前求陛下改了赐婚的圣旨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要害我的孩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蒋元晗要是再无动于衷下去,那他就是那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
眸中的寒光一闪而过,蒋元晗抚了抚顾莞儿的脊背,安慰她道:“她嫌弃你与我一道过,不想让你进长兴侯府的门,却不知她也未见得干净!”
顾莞儿脸上喜色一闪而过,掩着嘴吃惊地问道:“晗郎这是何意?”
蒋元晗凑近顾莞儿的耳朵,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见到顾莞儿震惊的目光,笑着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好了,这口气我一定替你出。至于肚子里的孩子,你便安心生下,有我护着你李长风一个瘸子还能拿你怎么样?”
与蒋元晗在宅子里温存了一番,顾莞儿终于走出丰乐巷的小院。
坐上回府的马车,顾莞儿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都说这深宅大院里秘辛也多,原本她还不相信。可谁能想到,长兴侯府的金枝玉叶,陛下与娘娘捧在心尖疼爱的淳安郡主,居然有可能不是长兴侯府的血脉!
想起之前因为李长愿受的屈辱,顾莞儿甜美的脸逐渐变得狰狞起来。得罪了她顾莞儿,就算这个消息是假的,她也能让它变成真的!
这日阳光明媚,天气变得渐渐暖和起来,京城人身上的衣裳也轻薄了不少,正是春夏交接时最舒适的时节。
李长愿晨起之后,正与吴嬷嬷坐在卧房中对账,就见到侍剑从外头急匆匆地跑进来,显然又是打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要同她们说。
“出大事了,这回真的是出大事了!”侍剑从外头小跑进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这才站在李长愿面前,把她刚才在明华堂外头打听到的事情告诉李长愿。
原来,这段时间春闱刚过,礼部的考官们审阅完了卷子,便陆陆续续地拆了卷子的封条。
见到李长留的大名,想起他是长兴侯府的嫡次子,有想在长兴侯面前讨个好的官员,便借着这个机会登门给长兴侯道喜。
长兴侯与萧氏本来还以为这位考官是为了萧绩而来,没想到弄了半天居然那位大人说的居然是自家儿子。
一时间喜怒掺半,喜的是李长留居然参加了会试,还小有成绩。怒的是,李长留身为人子,这么大的事情却从不与家中商量,简直没把他们做父母的放在眼里,导致家中没一个人知道他去参加了会试,反倒对萧绩比对自家亲儿子更上心!
听了侍剑这话,李长愿终于明白,为什么侍剑口中要喊着什么“出大事”了,连忙到荣庆堂去把这事告诉了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听了之后,欢喜地双手合十,直呼祖宗保佑,末了才眼眶泛红地同李长愿道:“你父亲便是个不成绩的,好在有祖宗庇护。本来你大哥十分出众,可没想到表面上光风霁月的,却把自己的前途活生生毁了。”
“你二哥自小不怎么出众,我本对他兄弟两人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谁知……长留那孩子居然高中了!”
李长愿知道李老夫人向来为着家里好,见到李老夫人如此有感触,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红了眼眶:“祖母放心,如今二哥有了出息。只要踏上仕途,凭着家中的地位,总能替他铺平道路。往后我们侯府,大哥承爵,二哥入了官场,只会越来越好的。”
李老夫人听到李长愿提起李长风,叹了口气:“唉,你大哥那个混账不提也罢。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与那种女子有了孩子,这还没进门便闹得鸡犬不宁,更遑论以后?”
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眼中重新发出神采:“只来了位大人道贺?可知道长留究竟考取了第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