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每个人临死前,都会回顾自己的一生。
对于兽人而言,大概也是这样?
…………
夕阳、红叶、秋天的风。
“现在,耐克鲁斯……你是一名合格的兽人了。”皮肤松弛的老族长拄着拐棍,慢慢地挪到年轻兽人跟前,他浑浊的眼里倒映着浑身浴血的耐克鲁斯,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在他身旁,近百名氏族内的兽人默默地望着这一切,好像习以为常。
“呼——”名叫耐克鲁斯的兽人沉重地喘着气,呆呆地看着老兽人。他的头上、腿上、手臂上,全都是血。双脚裂了无数个口子。右肋上的伤口泛着阵阵剧痛,只做了简易的包扎。
“你是唯一回来的兽人,小伙子。”老兽人拍了拍耐克鲁斯的肩,示意同行的仆从给他戴上骨链。
象征着成年和荣耀的骨链挂在了兽人的脖子上,周围的围观者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耐克鲁斯!英雄!”
“强壮的兽人!”
“碎颅者的未来之星!”
…………
“不……”耐克鲁斯喃喃着说,他的嘴唇干裂,嗓音嘶哑,他已经好几天没有饮水。“为什么是我……不应该的,不应该是我……”
离耐克鲁斯最近的老兽人听到了他的话,疑惑地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孩子?你成功地通过了自己的试炼,你现在是唯一的幸存者!”
“不……”耐克鲁斯摇着头,嘴唇不住地颤抖……开始只是轻微幅度地摇头,随后越来越激烈,到后来他奋力地甩着脑袋,想用这种眩晕感来麻痹自己的心……
忽然,这个成功通过试炼的兽人跪倒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嚎……
“他们死了,他们都死了!”汹涌的眼泪混杂着血与汗,流过兽人的面颊。他疯狂地锤击着地面,直到双手红肿,变成血糊糊的一片……“巴扎,莫拉克,古迪恩……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啊……我……我救不了他们,我谁都救不了……”
耐克鲁斯的眼前出现了友人惨死的场景,被猛虎撕裂肚皮的巴扎,肠子和其他内脏生生地挑在外面;被巨象踩死的莫拉克,体内的东西都被巨大的压力挤了出来;还有古迪恩,为了把自己从水里救出来,冒着被恐鳄吃掉的危险涉水而来……
“梆——”老兽人狠狠地跺着拐棍。在大地上发出一阵闷响。这阵响声打断了耐克鲁斯的哭嚎,众人也停止了议论。
“冷静下来,耐克鲁斯!这是我们兽人的传统……”老兽人严厉地呵斥道,“正是因为有了试炼,我们氏族才得以延续!”
“可难道他们就该死吗?!”耐克鲁斯抬起头,他双目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哭泣还是愤怒。“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要被派进去送死?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做战士,难道就不能做一个普通的兽人活下来吗?!”
“弱者是没有资格活下来的!”老兽人怒喝道,“如果今天我们让他们安全的活下来,明天他们就会被敌人杀死……就算在一场战斗中侥幸生还,还有下一场、再下一场!只有胜利者才能活到最后,只有胜利者才配享受荣耀!”
“可是……”耐克鲁斯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老兽人用拐杖抵住了喉咙……
“战场上没有什么该不该,孩子……只有生不生,死不死……”老兽人盯着耐克鲁斯的眼睛,“不是把事情做对了,结果就一定对……但结果对的人,一定是强者!”
年轻的耐克鲁斯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老兽人目光冷冽,他收回了拐杖,一言不发地走回人群。微观的兽人默默地看着耐克鲁斯,眼里只有唏嘘与嘲讽……
………………
“啪!”
劲道十足的鞭击……鞭击之下,是兽人伤痕累累的后背。
“给我打!”一旁的督军咆哮道。
“啪!”
被吊起来的兽人身体一缩,再受一记猛烈的鞭击……他的身上全是汗,涔涔留下的汗珠混进伤口里,然后是火辣辣的疼……
“我的部队里,不允许出现逃跑的废物!”督军瞪着被鞭打的犯人喊道,在他身后,还有和与他同样等级的新兵。
此刻,这些年轻兽人默默地看着长官鞭打自己的战友,眼中充满了畏惧。
“你……这是在让他们送死!”吊起来的兽人从牙缝里蹦出几句话。一旁的兽人们惊呆一片。
“你说什么?!”被顶嘴的督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犯人,瞪圆的眼珠子里好像在往外喷火。他一把从行刑人手中夺过鞭子,劈头盖脸地打在犯人身上。
“啪!”
“我说,你这是在让他们送死!”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兽人怒吼到,他以同样的眼神看着督军,好像要把他的头砍下来。
“耐克鲁斯,你再说一遍?!”兽人督军怒极。
“你这是在让他们送死,你这蠢货!”还没等督军的鞭子抽下来,耐克鲁斯不知哪来的力量,腾起身蹬到了督军的胸前。
没站稳的督军跌倒在地上,然而没有一个人来扶起他。他快速地爬起来,嘶牙咧嘴地冲向耐克鲁斯,却被吊起来的后者飞起一脚,直接踹中了面颊。
“我看你是想死!”督军从一个新兵身上抽出战斧,想要砍向耐克鲁斯,然而他还没走两步,就被另一个士兵抱住。
“你们也想死吗?!”督军回头大吼道。
“跟着你这蠢货才会死!”愤怒的新兵们迅速围了上来,压抑了太久的士兵们压住挣扎的督军,口中还有不断地叫骂声。
耐克鲁斯强忍着疼痛,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兽人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左腿的伤口正在汩汩的流血。
“因为你还有用,耐克鲁斯。”身披铠甲的战士给他包扎着伤口。
“可我……毫无荣耀可言。”兽人喘着气,几乎是在疼痛和呼吸的间隙中说出这几句话,“你们,应该……让我……死在战场上……”
“荣耀?”那个战士笑了笑,“我听说你曾经总是救别人,为什么到你自己的时候,却总是想死?”
“我不知道……萨鲁法尔。”耐克鲁斯的呼吸像破损的老旧风箱,“我只是不想看着他们死去,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你会做些什么的,耐克鲁斯……”萨鲁法尔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大酋长为你准备了一项特别的任务,祖鲁希德要亲自把这份任务给你。”
“大酋长?”耐克鲁斯的眼中发出光亮,他强撑着身体,看向萨鲁法尔,“什么任务?”
“一项能改变部落的任务!”萨鲁法尔继续说,“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那……太好了……”耐克鲁斯疲惫地躺在地上,瞬间昏死过去。
………………
“呜啊……不要,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兽人凄惨的嚎叫爆发在深渊里,他捂着头,跪在地上,那条木头做的腿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支在地上。
黑暗的能量不断地灌入兽人的身体,他浑身的血管在不停地跳突。
兽人哀嚎着在地上打滚,然而能量的灌注并没有停止。他觉得那些黑暗渗入了他的血液,透过了他的肌肉,甚至侵蚀了他的头脑。
不远处,一个高大的兽人坐在椅子上,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驼背的兽人。
“他会怎么样,祖鲁希德?”座椅边放着一柄巨锤的兽人问。
“他会成为一个完美的工具,大酋长……”祖鲁希德自豪地对大酋长说,“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术士,然后击败我们的敌人!”
“那件东西有下落了吗?”大酋长显得有些不耐烦。
“当然,大酋长!”祖鲁希德低低地笑了笑,“耐克鲁斯就是它完美的操纵器,我的得意门生一定能降服那件神器,一定!”
………………
无数的片段如同暴走的胶片,耐克鲁斯看着眼前划过的一切,终于想起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都做了……什么?”
冰枪击碎了冻僵的兽人,血花和冰花一同在胸前绽放。
一心想操纵神器、复兴部落、征服世界的兽人耐克鲁斯,生命中的最后画面,是同伴被神器蒸发,城池被巨龙摧毁……他生命中的每一步似乎都没有走错,但结局却被一杆冰枪贯穿。
“都结束了?”
“不!还没有!”
拿着冰枪的法师看着天空中的金色圆盘,眼底倒映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