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了几天的雪,屋脊,树梢,地面都铺上了一层白皑皑的寒霜。
院子里的黄杨树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北风吹过,树梢上的雪绒球簌簌落下,露出了绿色的叶子。
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和杨方雅说的,那日的隔天,杨方雅就来找了她,言辞中多有惭愧。
江画意本以为此事就这样揭过了,却不曾料到杨方雅对她是越发好了。
江画意知晓,杨方雅是想用行动告诉她,就算她做不成定北侯府的媳妇,杨方雅也依旧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只听得一道声音传入耳畔,江画意闻声朝外看去。
“冬灵,发生什么事了?”
“回姑娘。冬灵在侯府后花园的一个墙洞里捡到了这只小猫,便把它抱回来了。”
只见冬灵和墨色一道进了屋,冬灵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猫。
毛发纤长洁白,圆圆的脑袋上,长着一对小尖塔似的耳朵,只是一双眼睛如细线一样闭着,颇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
“小猫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舒服?”
江画意看着小猫,眼睛闪了闪。
冬灵闻言仔细看了看小猫,发现小猫确实是有些精神不济,一张小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担心。
“是不是饿了?”
墨色拿了一块雪花酥递到小猫嘴边,但小猫连嘴都没有张开。
“这,这只小猫不是生病了吧?”
墨色皱了皱眉。
“把她抱到我身边来,让我看看。”
江画意淡淡道。
“可是,姑娘,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给这只小猫洗澡。”
“无碍,抱过来吧。”
江画意摇了摇头,朝着墨色招了招手,墨色便将小猫抱到了江画意怀里。
江画意性子一向寡淡,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如今看着小猫,却是满眼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江画意刚接过小猫,目光却微微闪了闪。
宋玫虞医术天赋极高,而江画意也因为母亲的缘故,颇懂医术。
小猫的内脏器官,竟都有衰竭的趋势。
可依骨龄来看,这只小猫才四五岁,并不该出现这样的症状。
江画意皱了皱眉,仔细掰开了小猫的眼睛,眼白上全是血丝,应是疲累所致。
又查看了一下嘴巴,江画意大惊。
这只小猫竟是中毒之象,剂量不大,但拖了几日,若是今日之内还不解毒,小猫必死无疑。
这种毒物在母亲留下的毒经里有记载,配置过程极其复杂,所以一般都是用在人身上。
谁会对一只猫下手?
药经里也记载了此毒的解毒方法,可是解毒药物里有一味药是苦槿,苦槿极其难寻,一般长在山崖上,且须得现摘现用,所以一般都是将其他的配好了最后再取苦槿。
一天之内,绝对配不好解药。
“姑娘,小猫怎么样?”
江画意闻言回过了神,淡淡笑了笑:“无碍,许是外面太冷了,被冻着了,一会儿休息好了大概就有力气进食了。”
墨色和冬灵都知道江画意医术超群,因此对江画意的话深信不疑,双双都松了一口气。
江画意的眼眸深了深,看向墨色和冬灵,淡淡笑了笑,“它还有些怕生,你们先下去吧,我和这只小猫单独待一会儿”
墨色和冬灵对视了一眼,便是退下了。
“看姑娘是真的喜欢那只小猫,不枉我从那洞里钻了过去把那小猫抱了过来。”
走出屋外,冬灵嘿嘿地笑了笑,墨色点了点头。
“姑娘本就是极喜欢猫的,只是可惜当年茶茶不小心溺水死了。”
茶茶是江画意以前养的那只小猫的名字,因为那只小猫很喜欢吃茶粉。
“如今好了,姑娘身边又有小猫陪伴了。”
冬灵却是盈盈一笑,比起喜欢伤春悲秋的墨色,她的性子要乐观活泼很多,见墨色还沉溺在茶茶死去的悲伤中,冬灵拍了拍墨色的肩膀。
“放心啦墨色姐姐,茶茶如今在天上一定生活得很快乐呢。”
……
屋里没人了,江画意看着小猫,低低叹了一口气,几不可闻。
“也不知道你是如何中了这毒,不过,幸好你遇到了我。”
江画意轻轻将小猫放到了软绵绵的毛毡上,然后径直走向了一旁,拿出了墨色放好的一根针。
过火,轻轻用针扎破了手指,一颗血色玉珠立刻就冒了出来。
江画意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便将手指放到了小猫嘴边。
“吃吧,吃了你就好了。”
江画意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江画意一直都有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她和母亲宋玫虞两个人知道。
这个秘密,是属于她和母亲两个人的。
在她记事后,宋玫虞便告诉她说:“孩子,我们母女俩身怀异血,可治百病,可防百毒。异血之能强大无比,若是被别人知晓了,便会给我们带来无限的困境。所以孩子,你要记住,千万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发现你身体的秘密。”
彼时的江画意,虽然对母亲说的话有些地方还是不太懂,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对母亲说自己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
直到后来越来越长大,江画意才懂得母亲说的话。
她在街道上捡了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小猫不知被谁给欺负了,身上全是伤痕。
小猫身上的伤口又深又多,偏偏它对谁都是一幅敌意,请来的郎中根本近不了它的身。
江画意心疼小猫,便主动上前安抚,小猫却是狠狠咬了她一口。
也就那一点点血,便是让小猫身上的伤口在三日内完全愈合长好了。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血极其珍贵,但那是江画意第一次真真正正体会到,这血到底是有多么珍贵。
而她也更明白,母亲为何要她保守这个秘密。
若是有了这血,便是再也不需要担心无药可医了。
异血带来的除了治百病防百毒的好处,还有可能隐藏着的杀身之祸。
看着眼前因为吸了一口血而精神好转了一些的小猫,江画意微微有些出神。
许是命运,老天收走了她的茶茶,现在又送给了她另一只小猫。
却突然感觉到一阵疼痛。
小猫许是感觉到这股血的力量,竟是咬了她的手指。
“你这样子,真是和茶茶一模一样。”江画意忍不住失笑道。
“就叫你新茶吧?你觉得怎么样?”
江画意收了手,用丝帕轻轻擦拭了一下手指上的伤口。
一点点血,就够了。
是夜,江画意躺在床上,看着承尘。
今夜子时,是她和筹酩约好在红月楼见面的时间。
现在是亥时,还有两个时辰。
今夜正是冬灵当值守夜,虽然冬灵一向睡得沉。但江画意还是燃了一份她特意加了料的熏香。
打开窗户,江画意正准备离开,却是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是新茶。
约莫是喝了江画意血的原因,新茶并没有被这令人沉沉入睡的熏香所影响。
新茶身上的毒解了,身子就慢慢好转,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江画意,新茶却是乖巧得并没有发出声音。
江画意看了新茶半晌,微微伸出了手。
新茶一步跃过去,而后缩进了江画意的怀里。
江画意会一些轻功,并不会武功,但想出侯府却已是够了。
施展轻功跃出院子的时候,将身上披着的黑狐狸毛大氅紧了紧,好不让新茶吹到冷风。
此刻定北侯府的人差不多都已经睡下了,江画意径直朝着后花园一路走去,并没有被人发现。
定北侯府的后花园墙外就是街道了,一早就打算过从后花园这里离开定北侯府。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耳畔只有自己的脚踩在雪上的声音和偶尔风吹落树梢上积雪的声音。
将怀里的新茶搂得紧了一些,江画意靠近了后花园的墙根。
跃出了围墙,夜色一派静谧,月光洒在积雪上,泛着盈盈光辉。
江画意一路朝着红月楼蹁跹而去,并无人察觉,在靠近红月楼的一条街道上时,却突然看到白皑皑的雪面上陡然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江画意凝神戒备,空着的左手摸出几枚银针,冷眸也立时向后扫去。
可看清那人正脸,饶是她再为冷静,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魏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