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被老顾头一把推倒在地,顾老头跨过她,奔着去打顾老三。
林氏哭不及,心下恨透了顾东篱,见她站在一边看好戏,杀了她的心也有了,尖叫着向她扑去,抬手打骂道:
“你个勾儿的小娼妇,折腾些五脊六兽的叫家宅不宁,全赖你个讨债鬼啊——”
娘亲顾氏不敢还手,只一味搂着顾东篱,拿背对着疯了般的林氏,气道:
“娘,你有空打我们娘俩,不如劝着三哥快些走罢,不然叫爹打了半死,你再与我出气,又能如何!”
“他被打死了,我也叫你陪葬!论是我老婆子倒霉,生个你这么个赔钱女儿,当初嫁出去倒干净,非要选个赘婿,留在家里克害兄弟!”
顾东篱气得浑身发抖,她不忍看娘亲受罪,一把捏上姥娘林氏手腕的命门——
习惯掂勺的她知道如何使用巧劲,四两拨千斤这么一点,就让林氏立刻觉得酸麻不止,大声呼痛来。
顾东篱护着娘亲,将人拉到廊下坐下,替她搓揉后背。
院中还是鸡飞狗跳的,门外却传来咚咚的砸门声,还有泼皮无赖,一向骂人的惯口:
“顾三爷,您都放了咱兄弟几回鹰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合着之前我好声好气的说,那点唾沫星子全打水漂啦?今儿年三十,你总该在家吧,滚出来!”
“……”
院子一下静了,林氏反应最快,忙扯着顾老三往后院翻墙头去。
“咚咚咚”院门擂的震天响:
“龟孙!知道你在里头,快些开门!今不留你条胳膊来,你当爷几个是吃素的!”
顾老三一听这话,几乎吓得要尿裤子,银子也断然不敢再伸手要了。
他胳膊挎着食篮子,一手提着袍子摆儿,蹿到墙根边儿,抬着腿便要翻墙。
跑的急了,篮子里头的菜梆子纷纷掉了出来。
一路滚,他便一路拣,那袋麸子面儿也撒了一地,他却没时间一颗颗拾起来。
咚得一声,顾老三翻了出去,听声像是摔着了腿儿。
只是他痛得不敢叫唤,一瘸一拐的,抄着胡同小道,往城外跑去。
看来,之后那些日子是再也不敢回来了。
再说屋子里头。
泼皮砸了门闯了进来,顾老爷子摆出了秀才的架势,端坐在院子中。
无赖还算敬他有功名,不敢放肆,规矩的捧了个手,见顾老三已经翻墙走,宅子里不是老的小的,就是无用处的妇人。
看样子也讨不得什么钱,于是说了几句放狠的敞亮话儿,便也告退了。
等泼皮走后,林氏悲从心上来,瘫在地上,哭得黑天黑地。
真是要把所有愤懑都一并哭了出来。
顾东篱不想再与她扯皮,自顾自去把顾老三洒在地上粳米一粒粒捡起来——这是她辛苦弄来的口粮,不能这么糟践了。
然后,她拉了娘亲回屋,寻出药膏来替她上药。
看着娘亲身上的青紫一片,她双唇紧抿着,气得胃都疼了。
好端端的三十夜,一番鸡飞狗跳的,年货也叫林氏接济给了顾老三,几乎没剩下什么,不知道包一顿素菜饺子可还行?
这不安宁的奇葩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就是找罪受。
分家,是她现在脑海中唯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