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官长鲁慎今年三十余岁,百石吏。
县级的普通工官或铁官,多为斗食。
不过卢奴县工官管辖范围大,产量高,故是百石吏。
百石吏须太守(或国相)自辟,县长或县令只有辟斗食以下吏的权力。
比如,长寿乡长同样是百石吏,也是由中山国相辟,现在的国相是张纯。
不过,管理上,县令依然有权监管。
还有,如果少吏是县令辟,则当然只能在本县人士中选拔;
若是国相或太守辟,范围自然就扩大到全郡或整个封国,并非还局限于卢奴县。
来之前,刘瑜就听说鲁慎行事颇为霸道,刚到此不足一刻钟,他便领教了。
没等他安顿行礼,鲁慎就派人拿来若干文牒让他署名:“刘佐,此乃是上月账簿,请刘佐署名!”
“好,先放下,我看看再说!”
来人微微一笑,眼神略有一丝轻蔑,只见其摇摇头道:“刘佐,鲁公之意,此牒要立即送出,请刘佐即刻署名!”
“这……那也好!”
他心想,既然是急件,自己理当马上处理。
于是他接过卷着的竹简,准备简单看一下,然后署名,人家笔墨都已准备好。
可正当他准备解开竹简时,那男子却拦住了他,一本正经道:“刘佐,鲁公只让刘佐署名,并未让刘佐审阅!”
啊?
刘瑜一听,眉头一皱,心想,想不到自己刚到,就被人来一个下马威。
熟知历史的刘瑜自然知道,隋唐以前的副职,都是协助长官处理事务,不是分管制。
亦即所有副职,对下级文件都要联署,不是每人分管几个部门或单位,这即是有名的“通判”制度。
在这种模式下,副职权力可大可小,只要长官放权,副职当然有很大的权力。
反之,就一花瓶而已。
长官可以委托其他人办事,从而把副职凉快在一边!
不让副职看内容,而只让署名一事,也很常见。
很多副职并不愿意得罪长官,但求安稳混几年,然后找个地方当正职,就算熬出头了。
怎么办?刘瑜脑子里开始极速思索。
不看就署名,就相当于服软认输,自己从此不要想翻身。
可如果不署名,就相当于跟鲁慎翻脸,今后二人如何相处?
尤其是如何办理卢植、荀县令交办的案子?
他抬头看了看张利,见张利嘴角带着微笑,似乎在看他的反应。
刘瑜马上反应过来,心中打定主意:不行,绝对不能签!
不符合朝廷法令之事,万万不能干!
我是副职,朝廷法令是协助长官工作,不让看文牒内容,如何协助?
一旦署名,出了事,可要承担责任的。
我管他卢植、荀弘呢,只要高举朝廷法令,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想到这里,他猛地一巴掌给那男子打过去,骂道:
“我乃县令亲辟的工官佐,鲁公岂能不让我看文牒?定然是你这狗奴胡言乱语!走,跟我去见鲁公,我要当面求证!”
那男子瞬间被刘瑜打懵,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刘安则在一旁大叫道:“打的好!”
旁边,张利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随后那男子回过神来,只得带刘瑜去见鲁慎。
他只是一个服役的平民,不服从刘瑜后果很严重。
这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四合院,砖墙瓦屋。
当时土墙瓦屋偶尔还能够见到,砖墙瓦屋绝对是最高档的建筑。
这里其实只住着鲁慎一家人,他也在这里办公。
按理,百石吏以下不允许带家属,不过鲁慎是个例外,好像得到了中山国功曹的批准。
别人自不敢说闲话。
刚进的院子,刘瑜就看见一名穿着吏服的男子正在和几名妙龄女子游戏。
刘瑜心想,他肯定就是鲁慎了!
刚才被打的那名男子,赶紧跑过去附耳对鲁慎说了刚才的事情。
刘瑜只当做没看见,按照规矩过去给鲁慎行礼。
“属下刘瑜拜见鲁曹长!”
鲁慎板着脸道:“嗯,我早听说你要来,谁知却等了这许久!”
“属下主要是旧伤未愈,实在抱歉!这狗奴欺上瞒下,居然不让属下看牒,属下怕他假曹长之名行违法之事,故来核实,请曹长莫怪!”
“……此件我是看过的,非假,而且是急件,你就把名署了吧!”
“诺!”
刘瑜随后当着鲁慎的面,打开了竹简,将内容详细浏览了一遍,未发现异样,然后才署名。
鲁慎见刘瑜如此,也不好说什么。
随后,刘瑜介绍了张利给鲁慎认识。
一听张利是一位商人,鲁慎表情瞬间轻松了几分,轻道:“你要买何物,尽管来找我就是!”
张利早有准备,从袖子当中摸出一个盒子递给鲁慎:“曹长,有人托小人送给曹长一件礼物!”
他为了办事方便,所以就准备了一份礼物。
“这……那就麻烦了!”鲁慎不加思索就接下了。
最后,刘瑜又问了如何安顿,鲁慎就简单给他讲了几句,言语之中有些不耐烦。
刘瑜也不想与他多言,随后告辞而出,找人帮助自己安顿。
看着刘瑜等人离去的背影,刚才被打的那名男子愤愤对鲁慎道:
“鲁公,这刘佐真不给鲁公面子,他这哪是打小人的脸?分明是打鲁公脸!”
“哼!他一个初入仕途的小佐史而已,算个什么?不过他倒的确比其他人难对付多了……”
鲁慎说到最后,脸色变得异常阴冷。
最后他又小声的给那名男子交代了几句。
……
刘瑜分到一间茅屋,并让他刘安父子二人和自己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张利当然只好在附近百姓家中借住。
好在有刘瑜出面,一切变得很简单。
刘瑜安顿好之后,叫上刘安,一起来看张利的住处,顺便想买一只鸡。
张利所居之处距离刘瑜只有二百步,也相当于后世的三百米,并不远。
见刘瑜来到,张利赶紧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道:
“子明,刚才我问了这家主人,他也算半个猎人,听他说,鲁慎已严禁任何人进山,这就有些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