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在翻看着醉刀留下的小册子,越看张自在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索良实在是该死。
大清光绪十四年十月十五,知县步仁生子。十月二十查获一起私盐案件。盐铁自古官营,大清也不例外。按大清律例私自贩盐一半斤者流放三千里,一斤者抄斩,五斤者诛灭九族。
这次查获的私盐竟然有十辆大车!这可是滔天的大案,其关键线索都指向了索良。知县正准备进一步查下去,不想人犯在大狱中横死,查获私盐不翼而飞,知县满门被杀,尚在襁褓中婴儿都没活下来。不消说这肯定是醉刀干的,但是幕后黑手却是索良。
索良身为主簿但是却贪图钱财,勾结富商大户贩卖私盐,却不想东窗事发,索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知县一了百了。上峰派下几波钦差都被索良给收买了,要钱给钱,要女人给女人,索良居然平安无事,步仁之死也就无人再敢追查了。
大清光绪十四年十二月九日,查访钦差进入乔州县,刚开始钦差一板一眼,索良随机献上白银五千两,元青花瓷瓶两件,宋代毕方斋宣纸一万张。钦差又查访一月,大清光绪十五年正月二十,钦差上奏查询无果,只上交了几个死囚犯,草草了事。
大清光绪十五年五月初五,东乡百姓状告东乡大官人兼并土地,横行霸道。索良派出衙役,勘察东乡土地,绘制鱼鳞图形,把每家每户的土地的大小、形状、户主写得清清楚楚。东乡大官人送上白银万两,玉石镇纸一对。
索良遂宣布,勘察土地劳民伤财,伤害百姓感情。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各家的土地都在各家的手里,(废话根本没有查到兼并的地方当然正常了)居然把告状的百姓驱散,百姓自然不愿,于是索良便称刁民顽劣,于是居然把为首的送进大牢,其余的各大五十大板,百姓有冤不敢说,纷纷把土地贱卖给东乡大官人。几年下来,整个东乡的四千亩土地尽归东乡大官人所有,税款居然是0。
索良年年上报灾情严谨,那里有灾情,分明是几个“硕鼠”把朝廷的税款给瓜分了。
大清光绪十六年十月,西乡民众告发西乡大官人少子强抢民女。原来是西乡大官人的少子看中了一家女子,但是女子死活不嫁。大官人的少子是一个有名的泼皮无赖,女子自然不愿。少子居然派人直接把女孩强掳回家,只给农人一袋小麦作为礼钱,这叫什么事。
如此也就罢了,农人敢怒不敢言,但是三月之后,农人从邻居口中得知女人在大官人府中已经死了,因为不愿被玷污被少子打死的。农人自然赶紧去大官人府,别被告知根本就没有这件事,农人没法子,只好闹到官府。
索良不由分说便把西乡大官人的少子关进的大牢,于是西乡大官人便送给了索良一支笔,据说是马良之笔。索良很开心,于是便判了此案,农人之女不甘贫困离家出走,农人居然诬告西乡大官人少子,包藏祸心,但是西乡大官人可怜百姓,送白银五两。
“一条人命,居然区区五两银子就完事了,这个索良该死啊。真是死一次都不够!”
“徐管家我欲扳倒索良,你有何良策。”
徐管家眉头紧锁,脸色难看的说道:“大人此事不容易啊。我们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索良干了这些事,缺少关键的人证物证,而日州府对索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保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往来。大人想要为民除害,颇不容易啊。”
“看来为今之计就是寻找证据了,这个不难,索良现在是乔州实际的掌控人,身为主簿的时候就敢私自贩盐,我不相信他现在居然变成了遵纪守法的父母官。只要他敢干,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我们就从这个私盐查起,不怕掀不翻这个索良。”
张自在带着徐管家在乔州四处查访,美其名曰探访风土人情,县衙的事情都交给索良,索良也乐得如此。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乔州的盐价已经是其他县府的十倍了,如此高的盐价,寻常百姓自然吃不起,只能寻求私盐,但是私盐价格也是承受不起的,普通百姓都是煮岩石代替盐。
张自在捶胸顿足,“民生疾苦啊,生长在帝京怎么可能相信,百姓居然煮石头代替食盐。徐管家我一定要为乔州百姓铲除这个毒瘤。”
“伙计不知你们怎么买盐。”
“城中有一家大兴盐铺,全城只有这一家卖盐的。”
“不只是官盐还是私盐?”
“哈哈,大人说笑了,整个乔州还有官盐吗?”
张自在带着徐管家二人乔装打扮前往大兴盐铺,盐铺的伙计只用鼻孔看人。
张自在道:“我二人是来买盐的。”
“哼,我知道你们是来买盐的,不买盐也不上我这来了。只是买盐哪有这么容易。”
张自在疑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给钱你们卖我,这有什么难的。”
“切,快滚,小店的盐没有的了,请去别家。”伙计的声音彷佛是从牙齿中蹦出来的。
“我不信,你让我进去看看。”张自在不由分说的便往屋里闯。
伙计大怒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这里可是官府的地盘,小心我报官把你们都抓起来。”
徐管家一把拉住了张自在。
“这为小哥,你消消气。”说完不动声色的把一张二两的银票塞进了伙计的手里,伙计一看,顿时笑了。“哈哈,还是你小子上道。早知如此何必呢?”
不一会从店铺中拿出一个坛子,这便是食盐了。
张自在打开一看顿时怒了,这哪是盐,分明是垃圾!食盐全是凝结的大块,混合着石块和沙子。
“妈的,这让我们怎么吃。”
伙计脸色不变,“爱吃吃不吃滚!这么多废话!”
张自在愤愤不平的带着徐管家扭头就走,这个索良还真是胆大包天,私盐居然也敢当街售卖,活该你死。
张自在不动声色的在城中探查,把索良运送私盐的渠道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切就等收网了。
这几天张自在也摸清楚了,县衙一干人等还是有没被索良收买的,张自在挑好下属,把其中清明强干的组织在一起,为铲除这个私盐窝点做准备。商铺老板李勇的住宅也被张自在打听清楚。
就在张自在准备收网的时候,传来消息索良死了,据说是被一只大老鼠啃死的。张自在慌忙赶往索良府中,索良的鼻子嘴巴都被啃的看见白骨了,那细密的牙齿,显然就来自老鼠。
张自在差点笑出声来,这可真是老天有眼啊,“来人把索良府上一干人等纷纷下狱,把东乡大官人,西乡大官人府中一干人等统统下狱。”
随后张自在一纸诉状捅破了整个乔州的天空,阳光终于洒进来。
十天之后巡抚衙门的批文来了,索良抄家,全府上下直系亲属充军发配,东乡大官人兼并土地判处斩监候,直系亲属充军发配,土地归还百姓。西乡大官人少子充军发配,没收全部土地。大兴商铺贩卖私盐,一个人等纷纷斩首。
整个乔州一时间风云变幻,人头滚滚。
张自在顺藤摸瓜,把整个私盐链条查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光是涉案的就有一百多人,统统砍了头,对于这种目无法纪的人就该砍了,乔州百姓拍手称快,纷纷称颂张自在的壮举。
行刑的时候张自在坐在案前,看着人头攒动的人们心中十分激动。他巡视四周,突然他看向一个遮着脸的女人,心中十分疑惑,“这女人好熟悉,这……”女人感受到张自在的目光,缓缓拉下面上的纱巾,这便是莺娘。这是张自在最后一次看见莺娘。
行刑之后,莺娘随着人流不知所踪。
张自在在乔州县一待就是半辈子,到了宣统年间还在知县的位置上摸爬滚打,人称万年知县。
即便是到了宣统年间人们提及张自在还是竖起大拇指,这可是真心为民的大好人啊。
处理完乔州的事,儿子张文官来来到了乔州。但是徐管家的孙子徐世昌却没有回来,据说遇见了一个河南项城的一个姓袁考生,谈的十分投机,决定在京城干一番大事业。
张自在想不到他们的事业最后竟然覆灭了整个大清朝。
张自在还没有闲心考虑徐管家孙子的事情,儿子就够头疼的了。张文官虽然年轻,但是已经表现出了二世祖的潜质了,不读书,不写字,却偏爱听曲,有时候还混进梨园唱戏,让张自在十分不自在。
虽然唱戏在帝京的八旗子弟中十分流行,但是张自在就想问问儿子,你自己个配吗?人家祖上有基业即使是一辈子啥也不干,朝廷也有银子抚恤,你一个汉人你配吗?你要是不读书将来有你哭的。
但是张文官还小,跟他说等于白说。这不离开京城了吗?正好除除张文官身上的野性,往读书上边靠一靠,将来有个功名在身也好继承家业。
这显然只是张自在的一厢情愿了,张文官来到乔州以后,刚开始还老老实实的读几天书,之后完全就是放飞自我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在这乔州这一亩三分地,自己的老爹是最大的,所有人都待看老爹的脸色,这在帝京是不可想象的。
在帝京只有自己的挨欺负的份,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份啊。想明白这一点,还读什么书啊,玩啊。
上课捉弄教书先生,下课带着一帮小弟在街市横行霸道,看见喜欢直接抢着就跑。
稍大一点,张文官对女人来了兴趣。
也不知怎么回事,带着一群小弟在街市玩耍,一不小心多看了女人几眼就迈不动步子了。平日张文官哪见过女人,就是县衙也是男子居多。
张文官大吃一惊,在朋友的蛊惑下,张文官抓起……带到一个隐秘的角落。
等到张自在赶来,女人已经……张自在气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对着张文官就是一顿揍。
但是儿子终究是儿子,没办法还得保。最终的结果是张文官赔偿女方一千两银子,娶女方为妻。这是大清宣统二年的事。
虽然女人已经被玷污了,但是都是张文官自己惹的祸值得认了,那几个惹祸的小子纷纷被张自在打发出了乔州县。最后也不知去哪,淹没在了历史的潮流中。
这个女人就是张文官的发妻王莹,王莹一辈子给张文官生了三个孩子,但是奇特的是,都是在张文官三十岁以后生的。大儿子取名叫张凡国,二儿子取名叫张凡辉,小女儿取名叫张乐宇,由此开始了百年张家的跌宕起伏。
就像张文官不相信自己的家族会一蹶不振一样,其父张自在也不相信自己居然是被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