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北莽大梁国,就要打过来了,而这边塞会宁城,将成为攻城略地的首要目标。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跟甜姐儿们聊天也大致知道了这世界的面貌。
此时他们所处的大周皇朝正在跟北面的大梁国交战。
大周镇国柱石姜老令公都已经战死了,这座边塞会宁城,早已危在旦夕。
……
送完吃食,陈泽从这间“天香小阁”退了出来,刚一关门,就听门里面猴急的男女肆意纵欢之声不绝于耳。
再有隔壁几个包厢里类似的声音频繁传出。
陈泽无奈的摇摇头,轻叹了口气。
眼瞅着都破城了,没想到这青楼里还这样歌舞升平,这些人,难道只是求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
当然,也只是心里感叹而已,这里的男人如何想,这里的女人如何做,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国破家亡?那是别人。
他在这个世界又没有国,家也只不过呆了18天而已。
作为这个世界的匆匆过客,能苟活下去再说吧。
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往他的后厨走去。
忽而走廊旁的一间房门推开,一个衣衫凌乱的甜姐儿匆忙而出。
看这出来的甜姐儿眉头微皱,似是有些难言的苦楚,嘴角却是上挑着呢喃:“呸,这浪-荡子还真会玩儿,竟想些花花的,给老娘整的这个难为情……”
陈泽有些诧异:“杏儿姐,你怎么……半柱香前不是才给你送的烤肉么,你这是……”
瞧见陈泽,这叫杏儿的甜姐儿忽而住嘴:“啊,是陈小哥啊,那个……那个……你这烤肉很好‘吃’,就是块太大了些,‘吃’的有点不舒服了,嘴有些胀麻……去……我去如厕……”
陈泽纳闷,我又没放辣椒麻椒,怎么会涨麻,就算吃多了,也应该胃胀,怎么嘴还能涨呢?
似是看出了陈泽的疑惑,杏儿忽然俏脸微红,娇滴滴的指了指自己的樱桃小嘴应了声:“不是……不是这个嘴啦……”
言罢,缓步而走,胯骨有些不自然,还很是难为情。
陈泽恍然大悟,别过头去摇头苦笑。
听着各个房间的或是莺声燕语,或是放肆疯狂,陈泽知道,今晚想来是没人再点餐了。
径直的走到二楼亭台处,双手拄着栏杆,看着一楼大堂里那些喝花酒行令的浪荡子们,以及那些坐在男人大腿上的甜姐儿眉飞色舞,陈泽不禁慨叹一声。
“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句诗还是他中学时候学的,如今也只记得这么两句而已,且也仅仅是身在其中感叹一句,他对哪国亡了,哪国又胜了,没有丝毫的归属。
就听身后一个温柔妩媚的声音响起:“未可知,陈小哥竟还懂诗,竟也胸怀家国大义。”
闻声回头,竟是这英红楼的当家老板梁红英。
陈泽微微一笑,毫无情绪波动的回了句:“哪里懂什么诗,从哪儿听来这么半句罢了。至于什么家国大义,或许曾经有过吧,但不为大周,也不为大梁。或许,或许再难回去了。唉……”
梁红英嘴角微挑,缓步走到陈泽身边,也学着陈泽的样子双手拄着栏杆望着楼下的大堂。
“看来陈小哥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故事?没有,哪来的故事。我要说我还没满月呢,红姐你信不?”
红姐噗嗤一笑,随即掩嘴:“不说就不说,何必说这不着边际的疯语,不过……也对,荒唐的男人才招我们这些个甜姐儿喜欢,陈小哥深谙此道啊。”
陈泽也不辩解,因为没有意义。
忽听红姐问道:“我甚是好奇,陈小哥为何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还来这会宁城,还应了这厨子。奴家瞧你不像是走投无路的人。”
陈泽每想起这事儿就一脸的无奈啊:“唉,说来话长,但,确实走投无路。”
他心说,我要是知道会宁战乱,我能跑这来?也未必,被老疯子骗的身无分文,包袱里那点吃食,估计也就够坚持到这里。
想起这事儿陈泽就来气。
“你们呢?为什么不走?城里能跑的商户都跑了,就剩下些穷苦百姓,和一些祖产在此的大户了。就如包间里那些公子哥,无论谁夺了会宁城,第一件事必然是安抚乡绅大户,他们是有恃无恐的。”
只听红姐忽地叹了一声:“唉,自愿卖身的民籍女,我早已还了她们的卖身契。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因事牵连的贱籍女,没有会宁府的转籍文书走不了的。再说,我们一帮弱女子,能走哪里去?哪里都一样的,走到哪里,都是羊入虎口而已。”
听着梁红英的说辞,陈泽沉默了。
他对什么周朝,什么梁国,毫无归属。
可几天下来,这英红楼确是在这陌生的世界唯一收留他的地方。
他本以为,这些甜姐儿是只知道没心没肺的欢愉而不知危机,虽没有看不起,却着实有点惋惜。
谁想到,这么一帮窑姐儿,却也有着他们的苦楚。
是啊,世界上哪有真的没心没肺的人呢。
沉默片刻,忽听红姐没头没尾的说了句:“乔儿今天出阁了。”
陈泽正走神,听了这句,心头顿时一紧,扶着栏杆的双手狠狠攥下,梁红英甚至能感觉到栏杆的微颤。
出阁,本是良家女初嫁的意思,在这秦楼楚馆里,就是从未接过客的雏儿开始接客了,美其名曰出阁,也算是甜姐儿们的粉饰遮羞吧。
“城西张公子说,只要乔儿跟了他,便替她改了贱籍,城若破了,到张家做个侍妾,也能保个安生。”
听了这话,陈泽紧握的手逐渐松开。
在这兵荒马乱朝不保夕的会宁城,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孩儿,还是个贱籍甜姐儿,这许能算是她最好的出路了吧。
或许刚才碰到的杏儿姐,和这二楼所有包厢里的甜姐儿们,都是如此想法。
若能如愿,便起码谋个平安。
可是为什么心里就是那么不是滋味呢。
就在两人沉默间,忽而只见一楼大堂门厅处,乒乒乓乓一阵嘈杂,霎时间,只见几个膀大腰圆的看门护院倒飞进了前厅,甚至身体不受力的直接砸碎了几张正在喝花酒的桌子。
人未到而声先至。
只听门厅外几声大喝:“兵爷们今天就要玩儿你这英红楼的甜姐儿,谁敢说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