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子富一边说,一边拉着林氏的手往自己的身上砸。
林氏抬眸,慌忙地收回了拳头,低声道,“子富,我没有在生你的气。”
可她虽然这样说,眼中的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婉柔,你别哭了。”年子富慌乱地替林氏抹着眼泪,“我宁可你打我骂我,也不想看着你哭啊。”
“爹,你就让娘哭一会儿吧。”白露将年子富拽到了一边,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娘不是因为生你的气才哭的。”
“闺女,你就别骗爹了。如果你娘不是因为在生我的气的话,那她又为啥要哭呢?”年子富明显不相信白露的话。
“爹,你想啊,如果你的朋友不仅背叛你、算计你,还试图抢走你的东西,你是不是也会不开心呢?”白露轻声解释道,“娘她呀,是被兰花婶子伤了心了。”
听见“兰花”这两个字,林氏的身子猛的一颤儿。
这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竟又一次落了下来。
“真的是因为这样?”年子富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娘她真的没有生我的气?”
“爹,娘方才不是说了么,你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呢?不过啊,娘虽然不生你的气,但我却是会生气的。”白露翘了翘嘴巴。
“啊?闺女,你为啥生爹的气啊?”年子富诧异地问道,“难道,你不相信爹么?”
“我当然相信你了。可是,爹,你有没有想过到底为什么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呢?”白露反问道。
“这……”年子富挠了挠头,一时语塞。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爹,既然你想不通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太好说话了。”白露叹气道,“就是因为你太好说话了,兰花婶子才会以你好欺负。其实不止是兰花婶子,还有二伯母和王奶奶她们,都会觉得你好欺负。所以,他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你的善良和老实来算计你。”
“算计?”年子富还是有些不明白,“你是说,今天的事情都是兰花一早就设计好的?还有你二伯母和王婶子,她们也是兰花安排的?”
“可不就是嘛。”白露悄声道,“你没看见二伯母和王奶奶头上戴的珠钗么?那两支钗,可都是先前兰花婶子戴过的。”
“这、我还真没有注意过。”年子富摇头道。
他一个大男人,没事去看人家姑娘头上戴的珠钗那才叫奇怪呢。
“哎呀,爹,这些都不是重点啦。”白露见年子富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好将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儿,“我的意思是,这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对他们好的。像兰花婶子这样的人,以后别说是崴脚了,就算她是死在了地里,你也不用去管她。”
“哎、不管了,不管了。”年子富从善如流,“以后啊,我一定离兰花远远的。”
看着年子富那憨憨的样子,白露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虽然不确定年子富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可只要他保证以后离兰花远一点儿,那应该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闺女,那你能不能帮我去劝劝你娘啊?”年子富见白露笑了,这才敢开口道,“你娘她这才刚出月子没多久,再这么哭下去,眼睛就该毀了。”
白露点了点头,示意年子富先出去。
而后,她才坐到了林氏的身边,用力地握住了林氏的手。
她倒也不说话,就只静静地看着林氏哭。
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许是因为白露给了林氏冷静下来的力量,她哭着哭着,便又就停了下来。
半晌,林氏才低声道,“露儿,你说娘是不是很傻?”
哭久了,林氏的声音显得异常得沙哑。
白露没有立刻回答林氏的话,而是先替林氏倒了杯茶。
“娘,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白露柔声道。
林氏点了点头,轻轻地嘬了一小口茶。
茶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地滑进了胃里,让林氏舒服了不少。
“其实,我也不是不知道兰花的那些心思。可是,我总想着我和她的关系那样要好,她应该不至于那样对我才是啊。”林氏喃喃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看重她这个朋友。
“当初,我刚嫁到赵家村的时候,一个人都不认识。在家里受了委屈,也没人可以说。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后来,你爷爷就经常让我去替兰花她们一家做活儿。一来二去,我和兰花也就熟了。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总觉得兰花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
“我和她的关系曾经那样的好,直到现在,我也没办法相信她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
“露儿,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在她的心里就真的不值一提么?”
白露拍了拍林氏的后背,笑着没有答话。
她相信,就算她不说,林氏心里也会有答案的。
其实白露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当杨邱明把自己推进大海的时候,她真的很想问一问,难道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他的心里就真的不值一提么?毕竟,他们曾经是那么的相爱。
想到前世的事情,白露不由得苦涩一笑。
人嘛,总有犯傻的时候。
好在,上天总是会给他们改正错误的机会。
她相信这次以后,林氏和年子富一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包子了。
这人呐,不经历一点儿挫折,又如何才能成长呢?
“露儿,你在想什么呢?”林氏擦干了眼泪,有些好奇地看向了白露。
她总觉得这个小闺女的心里藏了很多的秘密,可却又无处探寻。
“没、没事。”白露回过神来,冲着林氏咧嘴一笑,“娘,我看你还是赶快把爹叫回来吧。你方才哭成那样,可把爹给吓坏了呢。”
“哎。”林氏点了点头,又去妆台前搽了层粉。
见自己的双眼没有那么肿了,才肯让年子富进来。
“娘,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在爹心里,你都是最美的。”白露笑着打趣道,“爹,你说是不?”
“是,当然是了!”年子富点了点头,俨然是一副无脑小粉丝的模样。
“你呀,别一天天的竟跟着露儿混说。”林氏嗔了年子富一眼。
“对了,娘,我想去给殷婶子送点儿东西。”白露像是忽然想了什么似的,猛的拍了一下大腿,“说起来,今天的事情还多亏了她呢。”
白露还记得,上次傅公子他们来的时候,桂枝还在他们面前替自己说过好话呢。
“可不是嘛,如果不是桂枝她娘及时地出面澄清,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才能收场呢。”林氏感叹道,“先前觉得桂枝她娘不言不语的,一定是个很难清静的人。没想到,她却还是个热心肠。”
“我也没想到桂枝她娘会替我说话呢。”年子富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桂枝她娘这些年也不容易。有时候看桂枝她娘在我们家旁边的地里忙活儿的时候,我也挺想帮帮她的。”
“爹!”白露意味深长地看了年子富一眼,“你就不怕村里的人又传你和殷婶子的闲话么?”
白露觉得,她方才对年子富说的那些话根本就一点儿效果也没有嘛。
“这……”年子富挠了挠头,讪讪地说道,“我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
“露儿,你放心吧,桂枝她娘不是那样的人。”林氏也开口道,“而且啊,就算你爹想替她干活儿,只怕桂枝她娘也不会同意的。她啊,是最怕给人添麻烦的。”
说起来,林氏刚嫁过来的时候,年老爷子也让她去帮过殷寡妇。
可是,殷寡妇根本就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可以说,这些年来殷寡妇完全是靠自己撑起了这个家。
她虽然没有兰花保养的好,可她身上那股子因为经历过风霜才沉淀出来的沉稳和气韵也是兰花怎么也学不来的。
而她的闺女桂枝虽然脾气有些火爆,却也和她娘一样,是个能干又勤劳的姑娘。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白露还是更愿意和殷寡妇一家做朋友的。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待会带点儿什么东西去给殷婶子呢?”白露有些为难地说道。
她不敢送太轻的礼物,怕殷寡妇会觉得自己对她不够重视。
可她也不敢送太贵的礼物,怕殷寡妇会误会自己的用心。
“这个嘛,”林氏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道,“我听说桂枝她娘好像是从北边嫁过来的。这北方人,是最爱吃辣的了。要不,你就送一罐小鱼干去吧。”
这乡里乡亲的,送口吃的是再好不过了。
“好。”白露点了点头,显然也很赞成林氏的这个提议,“我早上刚炒了一盆鱼干,这眼看着就到饭点儿了,我这就去给殷婶子送去吧。”
白露说完,便跑去厨房将鱼干端了出来。
“白露,你等我一下!”谷雨见白露这就要出门,忙一溜烟地跑来了房里,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揣了好几块她刚刚绣好的帕子,“我听说桂枝姐也特别喜欢刺绣,这些都是我照着郭小妹的书绣出来的。你拿去给桂枝姐看看,若是她喜欢的话,就都送给她了。”
方才在后山发生的事情,谷雨已经听说了。
她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在心里,她也是很感激殷寡妇的。
“好咧。”白露自然猜到谷雨的心思,赶忙爽快地应了一声。
她十分庆幸,自己的这个姐姐能找到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情。
她发现,自从谷雨沉迷刺绣以后,她的那双眼睛便越发的明亮了。
而且,谷雨真的很有天赋,就连那最难的双面绣,她也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就领悟透了。
白露想,以后等她有钱了,一定要替谷雨开个铺子,这样,方才不会辜负谷雨的才华。
不过,白露没有想到的是,日后的谷雨竟然可以在没有自己帮助的情况下,独立撑起了一间铺子。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当下,白露一手拎着小鱼干,一手拿着谷雨交给自己的帕子就往殷寡妇家里去了。
可她才刚出门,就跟迎面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