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没有答话,拉着桂枝就往树底下跑。
边跑,还边在心中默念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只可惜,白露这种一叶障目的想法终究是不太现实的。
“白露姑娘,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啊?”开口的,是余璆鸣身边的墨童。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和方才那些人的身材差不多的壮汉。
其中一个壮汉的手里,还拉了一头巨大的黄牛。
“啊……”白露应了一声,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转了过来。
虽然白露此刻是背对着那些村民的,可他还是清楚的听见了那些村民的咋舌声。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白露姑娘,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累到了么?”墨童关切地说道。
“没、没有……”白露冲着墨童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那个……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白露姑娘,”墨童解释道,“我们家公子听说您今日要种地,便让我带着这些兄弟们来帮你了。本来,我家公子是要亲自来的,可是纪大少爷非要拉着我们家公子去淘换古玩,没办法,公子就只能派我来了……”
“余公子真是有心了啊。”白露笑了笑,却在心里不由得腹诽道,“幸好余璆鸣和冯如风都临时有事,不能过来。否则,今天的这种闹剧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她只不过是想安安静静地种个地而已啊,这两个人至于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么?
这事要是传开了,他们一家还要不要在赵家村立足了啊。
“墨童啊,你家公子的一番好意我真的是心领了。只不过,我们家的地早就已经种好了,就不麻烦你们了。”白露讪讪地笑道。
“种好了?这么快?白露姑娘,你不会是在骗我吧?”墨童明显不相信白露的话。
“怎么会呢?”白露又笑了两声,随便地指了指不知道是谁家的庄稼“你看,那就是我们家的地。我没有骗你吧!”
“这是你们家的地?”墨童蹙了蹙眉,眼中闪过了一抹狐疑,“我记得你昨天在摆弄的可是地瓜秧子啊,可那地里种的明明就是花生啊!”
“呃……这个嘛,”白露的眼神闪了两下,“是这样的,我们一家昨天临时开了个会,最终还是决定种花生了。”
哎……白露觉得,和聪明伶俐的墨童比起来,好像还是那些单纯又简单的壮汉比较可爱。
“这种事情,也能说改就改?”墨童还是不太相信白露的话。
“当然能了。墨童,你跟着你家公子久了,一定很长时间没有种过地了吧!我跟你说啊,现在种地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别说提前一个晚上改主意了,就是种地的前一秒在改主意,那也是来得及的。”为了将墨童打发走,白露可谓是什么话都敢说了,“好了,墨童,我们种完地也该回去了,就不留你们了啊!”
“那、那好吧……那我们就回去了。”墨童垂首道。
他虽然很久没有种过地了,但是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白露是在胡言乱语呢。
不过既然人家不愿意让自己帮忙,墨童也不会非要留下。
其实他也觉得自家公子的决定有些欠妥。
毕竟那年家不过就是个普通人家,若是真让人来替他们种了庄稼,那还不被村里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啊。
他觉得,他家公子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不对,他家公子这是叫关心则乱。
这样想着墨童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竟然还能亲眼看见自家公子对姑娘动心。
若然墨童也会觉得白露配不上他家的公子,可只要他家公子喜欢,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且说墨童有了以后,原本就不太明白的桂枝此刻就更加疑惑了。
“白露妹妹,你既然在和余公子做生意,又为何还要骗他的书童呢?”
“这……”白露语塞。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
说起来,她和余璆鸣也算是合作关系了,他派人帮自己种种地,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地方。
可不知道为什么,白露就是不想欠余璆鸣的人情。
她不想接受他的帮助,她希望成为能够跟他并肩的人。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连白露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赶忙将这些奇怪的想法从自己的脑袋中赶了出去。
“白露妹妹,你怎么了?”桂枝关切地摇了摇白露的胳膊。
白露这才回过神来,浅浅地笑了笑,“我没事。”
桂枝看出白露不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便也就不再多问,只笑着打趣道,“白露妹妹,你猜,待会还会不会有第三波人来找你呢?”
“这怎么可能。”白露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摇头道,“桂枝姐姐,你可别吓唬我了。这要是再来一个……”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竟真的又来了一队人马。
只不过这一次,白露却并没有再躲着他们。
“师父,师父!”白露兴奋地冲着来人挥了挥手。
“小丫头,你今天这声师父怎么叫的这样干脆啊。”郭半山拍了拍白露的头,笑着道。
“师父,你这话怎么说的。”白露翘了翘嘴,不满地说道,“难道我平时叫你叫得不够干脆么?”
当然了,此刻白露心里想的是,“我大哥看上了你的闺女,我若是不讨好你,你还能让郭小妹嫁给我大哥么?”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郭半山揉了揉白露的脑袋,笑个不停。
听见了白露的声音,文洋也在第一时间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在那队人马中流连了一圈,却又失望地垂下了头。
谷雨注意到文洋的异样,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文洋没说话,只冲着谷雨笑了笑。
那赵郎中的小孙子赵天麟自从大年初一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文洋知道,谷雨的心里也不太好受。
白露看出了文洋的心思,忙仰头问道,“师父,郭小妹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啊?”
闻言,文洋又抬起了头,有些期待地等待着郭半山的答案。
“她啊,她忙得很呢。”郭半山的面上仍然带着笑容,可他的目光却意味深长地落在了文洋的身上。
文洋心下一沉,慌忙躲开了郭半山的目光。
不知为何,文洋总觉得郭半山在说,“你跟郭小妹是不可能的,还是趁早放弃吧。”
他努力不去想郭半山的目光,可是,那拿着铁耙的手却忽然间失去了力气。
就听“哐当”一声,那铁耙便跌在了地上,刚好砸到了文洋的右脚。
瞬间,那黑色的布鞋便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大哥,你没事吧?”白露急忙扶住了文洋,“爹、爹,你快过来看看,大哥他受伤了。”
“受伤?怎么会受伤呢?”年子富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哎呀,文洋,你这是咋弄得啊!”
“爹,小妹,我没事。”文洋擦了擦额前的冷汗,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不过就是被铁耙砸了一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这怎么能行呢。要不,我还是去请赵爷爷给你看看吧。”说完,白露转身就往赵郎中家跑了过去。
“白露妹妹,你别跑,赵郎中他不在我们村里了。”桂枝在白露身后焦急地喊道。
“什么?”白露脚下一顿,无比震惊地看向了桂枝。
“白露妹妹,你们没听说么,这赵郎中年后就搬去他儿子家里了啊。”桂枝解释道。
“搬走了?那赵天麟呢?”白露问道。
“自然也跟着一起搬走了啊。”桂枝皱了皱眉,轻轻地推了推白露,“白露妹妹,你没事吧?”
白露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一脸担忧地看向了谷雨。
赵天麟和赵郎中搬走了,那她的大姐可怎么办啊。
谷雨亦没有说话,只用力地咬紧了下唇,拼命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郭小妹离开的时候,尚且给文洋留了一张字条呢。
为何赵天麟走的时候,却连一句话也没有带给自己呢?
还是说,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自己?
是了,他的爷爷是郎中,父亲是举人,他们一家都是书香门第,他又怎么会看上自己呢?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谷雨苦涩一笑,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姐……”白露见谷雨一脸惨白,忙拉了拉她的袖子。
“我没事。”谷雨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转头又看向了文洋,“文洋,你快把鞋袜脱了,这血得先止住才行啊!”
“姐,不用了,我真的没事。”文洋费力地牵了牵嘴角。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感觉的自己的脚上有多疼。
此刻,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揪在了一起,令他喘不过气来。
“那怎么行呢。”谷雨皱了皱眉,不顾文洋的反对,硬生生地将文洋扶到了地上,“伤成这样了,还嘴硬!”
鞋袜被脱下的那一刻,文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脚上,已是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小丫头,把这个拿去给你大哥涂上吧。”郭半山递给了白露一盒药膏。
不管怎么说,他也得为小伙子的受伤负一定的责任。
不过,他也希望经此一事能让小伙子明白,他跟郭小妹注定是不可能的。
再纠缠下去,对他、对郭小妹都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