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到底怎么了?”绿珠一边替纪琳琅拭泪,一边一脸担忧地说道,“小姐,你别吓奴婢啊。”
听着绿珠那紧张的声音,纪琳琅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绿珠,”纪琳琅拉着绿珠的手道,“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奴婢怎么听不懂啊!”绿珠疑惑地看向了纪琳琅,“小姐你是奴婢的主子,你想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做什么就是了,又何必跟奴婢说什么帮不帮呢?”
绿珠的手被纪琳琅攥得生疼,可面上却一点儿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家小姐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绿珠,”纪琳琅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后才道,“听说,你和冯如风的婚期已经定下了?”
“是定下了,”绿珠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了两团红晕,“就定在了四月十六。”
到底是女儿家,提到婚事,绿珠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羞涩的。
虽说她是嫁去给人做妾,但对方怎么说也是富甲一方的冯家,绿珠对这桩婚事还是很满意的。
“四月十六?”纪琳琅沉吟了片刻,随后又道,“那倒是也没几天了。这样,等三朝回门的时候,你想个办法把冯如风给带过来,就说我有话想和他说。”
“小姐,”绿珠诧异地看了纪琳琅一眼,“你要见冯少爷?”
“你小声点儿。”纪琳琅蹙眉道,“你放心,我又不会和你抢夫君。”
“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绿珠怕纪琳琅误会自己,忙解释道,“可再怎么说,你也是知府家的千金小姐。若是被别人知道你在家中见其他的男子,恐怕会有损你的清誉啊!”
“你放心吧,到了那天,我会想办法把后院的奴才都支出去的。”纪琳琅冷声道。
“可如果冯少爷不肯和我一起回纪府怎么办啊?”绿珠有些犹豫。
这妾说的再好听,也不过还是个奴才。
冯如风肯让她三朝回门就已经很给纪府面子了,可她却没把握能让冯如风陪她一起回纪府。
“不肯也得肯。”纪琳琅的眼中掠过了一抹凶光,“这是他欠我的。”
想到那晚在湖心岛上发生的事情,纪琳琅就恨不得将冯如风抽筋剥骨。
她的清白都给他了,他为自己做些事情,难道还不是应当应分的么?
“那、那好吧。”绿珠轻声道,“奴婢会尽力一试的。”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信心。
“不是尽力,是一定!”纪琳琅郑重地看向了绿珠。
“是。”绿珠点了点头。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绿珠出嫁的前一天。
这一日,纪云逸早早地就到了浮瑾园。
“冯大少爷。”碧玺施礼道。
“你们家公子呢?”纪云逸问道。
“公子还在后山练剑,纪少爷还是先随我去前厅用杯茶吧。”碧玺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用了,”纪云逸摆了摆手,“我直接去后山寻他便是了。”
“是。”碧玺冲着纪云逸福了福身子。
纪云逸转身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可走前,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冲着碧玺道,“你似乎清瘦了不少。”
碧玺没说话,却是面色一白。
她是瘦了。
她又怎能不瘦呢?
她是余璆鸣救回来的。
从她被余璆鸣救回来的那一刻起,她的人、她的心就都是余璆鸣的了。
她自知自己身份低微,倒也不敢奢求成为余璆鸣的正房,只希望能永远陪在余璆鸣的身边,做个通房丫头也就够了。
可现在,余璆鸣却告诉她自己要和年家那丫头“一双一是一双人”。
这种打击对碧玺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
所以自从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就一直茶不思饭不想的。
如此一来,她自然就瘦了。
纪云逸见碧玺的脸色不太好,便也没再多说。
转头,加快了步子往后山去了。
后山,余璆鸣提剑而舞。
银白色的剑如闪电般快速移动,时而轻灵如仙,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好剑法!”纪云逸忍不住拍手称好。
余璆鸣剑眉微拧,长臂一挥。银色的剑光便在天空中汇成一弧,忽又甩剑而下,正中剑鞘。
“余兄,数日不见,你的剑法倒是长进了不少。”纪云逸感叹道。
余璆鸣微微颔首,冲着纪云逸拱了拱手。
因着刚刚练了剑的缘故,余璆鸣这会子的呼吸有些急促,脸上,还带着点儿红。
只是,他的嘴唇处仍旧泛着白色。
白的,有些渗人。
“余兄的风寒未好?”纪云逸忍不住问了一句。
余璆鸣没说话。
“不对啊,”纪云逸打趣道,“余兄的身子一向很好,即便偶感风寒,也不至于病了这么久吧。我看,余兄你莫不是得了相思病了吧?”
说完,纪云逸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余璆鸣倒也不恼,只是仍旧没有开口。
他挑了挑眉,似是用眼神在问,“余兄来此,所谓何事?”
纪云逸和余璆鸣已是多年的兄弟了,很多时候,即便余璆鸣没有说话,他也能猜出余璆鸣的意思。
当即,他便将请帖从怀中拿了出来。
“明日冯家纳妾,你不和我一起去看个热闹么?”纪云逸问道。
余璆鸣摇了摇头,没有接下纪云逸手中的请帖。
冯家,他是不想再去了。
当然,也没有再去的必要了。
“也是,余兄你倒是一向不爱去凑热闹的。”纪云逸像是早就猜出了余璆鸣的回答似的,在余璆鸣摇头之前便将请帖用放了回去,“上次你之所以会去赴宴,那是为了去看你的心上人。如今,人家都已经病了,你自然也就不会再去冯家了。”
“病了?”余璆鸣难得地开了口。
“怎么?余兄还不知道?”纪云逸顿了一下,在确定余璆鸣的确不知道此事以后,才接着道,“你那心上人在你回来之后就病倒了。说起来,你俩还是一起病的呢。我看啊,这书上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只不过,我可听说你那心上人一直都没有醒过来,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可能。”
“什么?”余璆鸣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他将剑随手一扔,转身就要出门。
走前,又忽然回过头道,“纪兄,失陪了。”
“去吧去吧。”纪云逸挥了挥手。
看着余璆鸣远去的背影,眸色渐深。
“公子?”见余璆鸣出来了,碧玺赶忙端着茶从前厅跑了过来。
余璆鸣没说话,翻身上了马。
“公子,您、您身子还未痊愈,不宜骑马啊。”碧玺追在后面,急急地叫了一声。
可余璆鸣却是充耳未闻,马鞭一甩,便驾马西去了。
“公子,公子,你等等我啊。”素童也拿着披风追着出来。
“素童,你可知道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啊?”碧玺拦住了素童,轻声问道。
“还能去哪,肯定是去赵家村找那位年姑娘了啊。”素童叹了口气,“碧玺姐姐,你说……”
素童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碧玺手中的茶杯便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到碧玺那青色的衫子上,晕染出了一大片如花朵般的茶渍。
她知道公子很喜欢那位年姑娘,却没想到他竟为了那位年姑娘连性命都不要了。
要知道,公子他可还病着呢啊!
“碧玺姐姐,你、你没事吧?”素童担忧地看了碧玺一眼。
印象里,碧玺一向端庄稳重。
有时候,素童甚至怀疑碧玺究竟是丫鬟还是大家闺秀。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碧玺这么失态的样子呢。
“没、没事。”碧玺苦涩一笑。
“真的没事么?”素童狐疑地看了一眼碧玺的裙角,小声问道,“要我去给你拿烫伤药来么?”
“不用了。”碧玺费力地牵了牵嘴角,看着素童手里的披风道,“你快去给公子送衫子吧,晚了可就追不上公子了。”
被碧玺这么一提醒,素童这才火急火燎地上了另一匹马,“碧玺姐姐,那我先去了啊。”
素童走后,碧玺望着那空荡荡的府门,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公子,你当真就这么喜欢她么?”碧玺喃喃道。
纪云逸站在碧玺的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时候,放下,远比爱而不得要来得更轻松点儿,不是么?”
碧玺回身看了纪云逸一眼,轻声道,“放下?”
……
此时此刻,年白露仍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的双亲还未去世,她也还没有失去双腿,更还没有遇见过杨邱明。
她活得是那么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快乐到,她根本就不想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渐渐的,她的四周忽然升起了一团黑雾。
黑屋缭绕,将白露那瘦小的身躯包围了起来。
白露不想挣扎,也没有力气挣扎,只任由那团黑屋包裹着自己,像天空飞去。
就在白露即将在黑暗中沉溺之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白露,白露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