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绿珠柔柔地唤了一声,眼里蕴满了水雾。
这幅泫然欲泣,梨花带雨的模样却让冯如风心烦不已。
那日,他喝多了酒,误以为穿着黄衫的人就是白露,这才和她行了夫妻之事。
酒醒之后,冯如风看着躺在身边的人,只觉得胃里直犯恶心。
“行了,”冯如风打断了绿珠的话,冷声道,“这书房是你随随便就能进来的地方么?”
“夫君,妾身……妾身来此是有要事要和夫君商量的。”绿珠一脸温顺。
她早已习惯了冯如风对自己的态度。
“你能有什么事?”冯如风不耐烦地说道,“是夫人又让你前去侍奉了?我早就和你说过恼了,她是妻,你是妾,她要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就是了!以后,少拿这些后宅的事情来烦我。”
“不是夫人的事。”绿珠赶忙解释道,“是、是关于冰酒酿的事。”
“什么?”冯如风微微一怔,狐疑地看向了绿珠。
“夫君,”绿珠俯下了身在,在冯如风的耳畔轻声道,“今日我家小姐、哦,不,是纪小姐,纪小姐派人告诉我说她已经知道了余记酒楼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冰。”
“她知道?”冯如风愣了一下,赶忙追问道,“那她可有说为何?”
绿珠摇了摇头,低声道,“别的小姐也没说。她只说在余记卖冰酒酿之前,年白露就已经开始在赵家村卖冰水了。”
“白露?”冯如风拧了拧眉。
这件事情果真和她有关系?
“夫君,你去哪?”绿珠急急地唤了一声。
“赵家村!”冯如风说完,便甩袖而去了。
他倒要看看,那冰水到底和白露有什么关系。
看着冯如风匆匆离去的背影,绿珠恶狠狠地跺了跺脚。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个村姑到底哪里好了,为什么冯如风就是忘不了她呢!
……
彼时,白露正在铺子里豪爽地发着工钱。
“四婶,这二钱银子是你的;李婶儿,这是你的……”白露笑着将钱递给了得柱媳妇儿。
得柱媳妇儿拿着钱,乐得半天都没有合上嘴。
“露丫头,这钱真的是给我的?”得柱媳妇儿还是有些不相信。
她不过就是端端盘子洗洗碗罢了,竟然还真的赚了二钱银子!
“这钱当然是你的了。”白露笑着打趣道,李婶儿,你莫不是嫌这钱太少,不愿意拿吧?”
“怎会怎会!”得柱媳妇儿这才将钱收了起来,满脸感激地看向了白露。
而白露则又从钱匣子里数出了八十文钱,交到了得柱媳妇儿的侄儿李石头的手里,“石头,因为你没干满一个月,所以我是按天来给你算的工钱。等到下个月,你就可以和婶儿他们一样拿二钱银子了。”
石头接过钱,呆呆笨笨地冲着白露点了点头。
“傻孩子,怎么不跟露丫头说谢谢啊?”得柱媳妇儿推了推李石头。
李石头局促地搓着手,面上有些窘迫。
“李婶儿,你就别难为石头了。”寒霜知道石头素来不爱说话,忙替他解围道。
李石头感激地看向了寒霜,脸却越发得红了。
白露看了看石头,又看了看寒霜,脸上上过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这两人之间,一定有猫腻!
寒霜被白露看得有些心虚,赶忙把手一摊,挑眉道,“白露姐,我的工钱呢!”
“霜儿,别这么和你白露姐说话。”周氏蹙眉道。
“四婶,没事的。”白露笑着应了一声,又嗔怪地看向了寒霜,“少了谁的工钱也不能少了你这个账房先生的啊。来,拿去吧!”
“这……”寒霜看着手里的银子,忽然愣住了。
她原以为自己的工钱也不过只有二钱银子,却没想到白露竟然足足给了她一两银子。
要知道,这楼上雅间一个月的盈利也不过才三两银子啊。
“露丫头,我们怎么能要你这么多钱呢!”周氏在寒霜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将钱又还给了白露。
“四婶,你可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已经拿出来的钱,白露自然是不会再收回去了,“这些钱,是寒霜应该得的。”
“可是……”周氏仍旧有些犹豫。
“四婶,你就别可是了。”白露笑着道,“要说,我这钱给的还少了呢!我听余公子说,他酒楼里的账房一个月能拿五两银子呢!”
冯如风刚走到铺子门口,就听见了“余公子”这三个字。
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想多了,他竟觉得白露在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里竟带着一抹雀跃。
当下,冯如风的脸就阴沉了下来。
“我竟不知这余记酒楼的少东家竟这样大方啊。”冯如风冷声道,“所以年姑娘,你是因为余大老板他给你的钱多才转去投靠他的么?”
“冯大少爷?”白露皱着眉头看向了冯如风,“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自然是想看看年姑娘最近过得怎么样了。”冯如风似笑非笑地看了白露一眼,扇着扇子道,“听说年姑娘的铺子里有冰水可以卖,不知能否卖给在下一杯呢?”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冯少爷若是想喝冰水的话,还是改天再来吧。”白露看出了冯如风是来者不善,自然也不想和他多做纠缠。
可白露越这样说,冯如风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年姑娘,正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两好歹也好过一场,你又何必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冯如风阴阳怪气地说道。
“谁跟你好过一场?”白露怒了。
即便她不在乎名节,可她也不能不顾及余璆鸣的颜面啊。
“我是说咱们好歹也一起做过生意,就算现在不合作了,年姑娘应该也不会连一口水都不愿意给我倒吧。”冯楚乔笑了笑,忽又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年白露一眼,“年姑娘,你方才那么激动,不会是误会了在下的意思吧?”
“你!”白露气极,半晌才道,“按理说,冯少爷也是读过书的人,又是冯记酒楼的少东家,理应八面玲珑才是。可小女怎么觉得冯少爷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了呢?
“好在小女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乡下丫头,冯少爷即便口无遮拦,小女也不会介意。只是冯少爷,小女斗胆劝你一句,日后说话啊,还是得过过脑子。不然,这得罪了人是小,害的酒楼没有生意可就不好了呢!
“冯少爷,你说呢?”
“年白露,你!”冯如风收了折扇,怒目而视。
“啧啧啧,冯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啊?”白露勾起了一抹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莫不成真让小女猜对了,冯记酒楼现在真的没有生意了?”
其实即便冯如风不说,白露也能猜到这冰酒酿的问世一定会给冯记酒楼带来巨大的冲击。
原本,白露是没想拿这件事情来气冯如风的。
可冯如风自己硬要往枪口上撞,那可就怨不得她了。
“年白露,你不要明知故问了。”冯如风倒也不遮掩,反而坐了下来,理直气壮地问道,“你可别告诉我,余记酒楼推出的冰酒酿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
“有关系如何?没有关系又如何呢?”白露反问道。
可冯如风却是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年白露。
他发现白露高了、胖了、也更白了,比之从前更添了几分女子的媚态。
而更重要的是,这丫头的眼神似是比以前更加清澈和坚定了。
冯如风忽然有些晃神。
这样的年白露,无疑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小丫头,你倒是和先前不太一样了。”冯如风由衷地感叹道。
“是不一样。”白露倒也不否认,反而笑着道,“毕竟现在,我不用再在别人的手下讨生活了。”
即便这铺子是余璆鸣名下的,可他却重来没有插手过白露的经营和管理。
无论白露做出怎样的决定,余璆鸣都会无条件的支持和赞同。
在这样的情况下,白露的气质自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可以说,即便她现在只有十岁,但是她身上带着的气势却绝对不会输给其他店里的少东家。
“年白露,”冯如风皱了皱眉,半晌才道,“你觉得你先前是在我的手下讨生活么?”
年白露笑了笑,不置可否。
其实早在冯如风怀疑自己将芦粟汁的方子泄露出去的时候,年白露就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和冯如风长期合作的了。
他不信任她。
哪怕他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他也从未信任过她。
而两人合作,最需要的,也不过就是“信任”二字。
冯如风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他觉得自己对白露已经足够好了,他给她分红,甚至不介意她的出身,愿意收她为妾,难道这还不够么?
“不识抬举。”最后,冯如风只能冷冷地丢出了这四个字。
年白露耸了耸肩。
她不需要冯如风的抬举,从来都不需要。
“冯少爷,请回吧。”年白露下了逐客令。
“年姑娘别急啊。”冯如风笑了笑,饶有兴味地用指尖在桌上有节奏地点了几下。
半晌,他才冷声道,“开个价吧,无论多少,那冰酒酿的方子我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