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被带走了以后,铺子里的客人便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不管白露到底有没有下毒,这铺子里也的确是死了人了。
他们出门在外,讲究的便是“吉利”二字。
这死过人的铺子,他们可是不敢多呆的。
和其他人面上的慌张相比,冯守贞就显得高兴得多了。
早知道这狐狸精这么容易被解决,她才不会纡尊降贵地跑来这个地方呢。
当下,冯守贞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子贵,”周氏将年子贵从地上扶了起来,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啊?”
他们都是平头老百姓,无权无势的,拿什么和官府抗争啊。
“还能怎么办?”年子贵叹气道,“快,你快去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三哥,让他去书院里找文洋。文洋如今颇受上官大人的重视,没准儿这事儿他们还能帮上点儿忙。”
“哎,好!”周氏点了点头,掉头就往白露家里跑。
这事儿,可是片刻也耽误不得的。
“霜儿,还有你,你快去镇上通知余公子,他认识的人多,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年子贵又转头冲着寒霜嚷道。
“好,我这就去。”寒霜急急地应了一声。
余璆鸣这么喜欢白露,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霜丫头,你别急,待会儿有货船是往白沙镇那边去的,我和船夫说一声,让她稍你一程。”一直留在店里的王二开口道。
虽然那货船开的不快,但也比寒霜徒步过去要快得多了吧。
他能帮白露的地方不多,但总归还是能做些什么的吧。
“王二叔,谢谢你!”寒霜发自内心地说道。
她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王二竟然还肯帮白露和自己。
“客气啥。”王二拍了拍寒霜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露丫头身子不怕影子斜,她不会有事的。”
王二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
不说别的,就单看白露那双澄澈的眼睛,他便可以相信年白露觉得不会做出在饭菜里下毒的事情来。
“嗯。”寒霜笃定地点了点头。
白露姐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
……
周氏一路小跑,等她到了白露家门口的时候,正好和刚从地里回来的年子贵撞了个正着。
“弟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急成这样?”年子富放下锄头,冲着屋里嚷道,“婉柔,弟妹来了!”
“寒霜她娘来了?”林氏抱着小满,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快,快进来坐坐。我去给你倒杯水去。”
“不、不坐了!”周氏连连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三哥,你快跟我去趟学堂,把文洋叫回来吧,露丫头、露要丫头她被官差给带走了。”
“什么?”年子富和林氏异口同声地说道。
感受到林氏的情绪,她怀中的小满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娘,怎么回事啊?”谷雨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小满他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啊?”
“雨儿,你妹妹她……”
周氏见林氏也说不出过所以然来,便接过话,将方才在店里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
“四婶,你是说铺子里死人了?”谷雨彻底愣住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虽然她知道白露不可能杀人,但如果找不到证据替白露洗脱罪名的话,那白露可就完了啊。
“是死了,死的透透的。”周氏点了点头,又赶忙说道,“好了,别罗嗦了,三哥,你还是赶快跟我去一趟学堂吧。子贵说了,这事儿,或许上官大人能帮的上忙。”
“哦,好好好。”年子富此时早已丧失了思考能力,自是周氏说啥,他就去做啥的。
“娘,我也出去一趟,”谷雨回身换了件衣服,拔腿就往村头那边跑。
边跑,还边回身嘱咐道,“娘,你在家里看着小满,别胡思乱想,妹妹她肯定会没事的。”
林氏木然地点了点头。
她将小满抱回屋里,冲着屋子里供着的观音像,“啪”地一声就跪了下来。
她没有什么本事,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神佛面前提白露求求平安了。
……
彼时,白露已经被魏捕头带回了县衙。
惊堂木一拍,就听堂上那满面油光的县令拿腔作调地说道,“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话音刚落,魏捕头冲着白露的膝盖便是一脚。
白露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去。
她想挣扎,可魏捕头却已经带着另一个捕快死死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白露无法,只得低声道。“民女年白露,赵家村人士。”
“所犯何事?”县令拖长了尾音。
却许久没有得到答复。
“嗯?”县令皱了皱眉,“年白露,本官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回大人,民女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何罪!”年白露目光灼灼。
“哦?”县令捻了捻胡子,转头看向了魏捕头。“她既不知,你就替她说了吧。”
“回大人,此女所犯的乃是杀人之罪。”魏捕头拱手道,“小的已经将尸体带回来了,还请大人明察。”
“传仵作!”县令冷声道。
不一会儿,便有个背着药箱的人从堂下走了上来。
他对着尸体折腾了半晌,才开口道,“此人的确被人下了毒。”
“好啊!”县令再一次拍向了惊堂木,“年白露,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认证物证?”年白露眨了眨眼,有些好笑地看向了县令,“敢问大人,物证何在,人证又何在?”
“这还用说么?”县令冷笑道,“这人证便是躺在堂下的这个人,至于物证么,这人死了变作尸体,说成是物证,也并不为过。”
“啊?”白露愣住了。
她虽然知道这是有心人一早就设好的局,却也没想到县令大人竟会如此草率地就断了案。
所以,朝廷培养这些官员,就是来这里搞笑的么?
“大人,民女可否知道此人中的是什么毒?”白露不卑不亢。
“什么毒?”县令转头看向了仵作。
仵作亦是微微一愣。
他方才不过就是奉命走个形式罢了,哪里有好好地检查过呢?
再着说了,他这仵作的身份是他花了五百两银子买来的,就算他方才仔细地检查了,只怕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吧?
好在,这能毒死人的药物并不多,他索性随口编了一个。
“是砒霜。”
“仵作大人可否确定?”白露反问道。
“自然。”仵作好不心虚。
他就不信一个乡野村姑能懂什么医术。
“这就奇怪了,”白露却一脸纳闷地看向了仵作,“小女从未去任何医馆买过砒霜,又怎能用砒霜下毒呢?”
“这……”县令语塞。
“你买没买砒霜,县令大人怎么会知道?”师爷抢先道。
“对,本官怎么会知道!”县令赶忙道。
“这事儿不难。”白露笑吟吟地说道,“据民女所知,白沙镇连同附近的几个村子一共也就只有四间医馆。这医馆开了什么药都是有账可查的,大人自可以派人去调查一番,看看民女究竟有没有买过砒霜。”
县令又无法可说了,索性直接看向了师爷。
“即便你没有亲自去买,那又怎能证明你没有让你身边的人去买呢?”师爷质问道。
“民女方才说了,只要买了,就会有迹可循。”
这一次,连师爷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县令想了想,忽然将惊堂木敲地正耳发馈,“大胆刁民,竟敢在此混淆视听?这人是死在你店里的,杀人凶手自然也就是你了。”
他现下要做的事让白露签字画押,可没功夫听她在这里解释。
反正不管怎样,他是不会让年白露活着走出衙门的。
“大人,民女敞开门做生意,有人死在了店里,民女的确有一定的责任,可这也不代表那人就是民女杀的吧?”
白露想要为自己辩解,可她话还没有说完,县令便厉声道,“还想狡辩?来人呐,给我打!”
说着,县令便从签筒里扔出了五只红签。
这一支签代表的是十个板子,这五十大板打下去,年白露不死,想必也得半残了。
到时候,他也就可以向纪家小姐交代了。
“大人……”白露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直接按下了地上。
接下来,便是噼里叭啦地一顿板子。
“嗖……”
那是板子带动的风声。
每一下,魏铺头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起初,白露还能挣扎叫喊,可到后来,她竟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看着白露那奄奄一息的样子,魏捕头的眼睛里满是贪婪。
只要白露死了,他就能去刑部了啊!
这样一想,魏捕头便又挥起手中的板子,重重地朝着白露的下身舞了过去。
“年白露,去死吧!”
白露感受到魏捕头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意,她想站起来,可此刻的她被人压着,竟连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
最后,她只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此时,白露却忽然听见了几声熟悉的声音。
“住手!”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发觉压着自己的人连同魏捕头都已经被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