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纪云逸来了,陈县令赶忙迎了出来。
“纪大少爷,您若有事吩咐,直接差人来告诉我一声就是了,又何必亲自走这一趟呢?”陈县令拱手道。
“陈伯伯这话可实在是折煞小侄了。”纪云逸回礼道,“小侄原是不该打扰伯父休息的。但赵家村的那姑娘和小侄却有几分交情,还请伯父行个方便,让小侄和那姑娘见上一面。”
“纪少爷和年白露有交情?”陈县令一脸诧异地看向了纪云逸,“可纪小姐不是让我想办法除去那丫头么?”
“陈伯伯见过舍妹了?”纪云逸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被纪云逸这么一问,陈县令这才想起纪琳琅嘱咐自己的话。
可如今话已出口,他再想收回却已是为时晚矣。
纪云逸看出了陈县令脸上的尴尬,赶忙开口道,“小侄也只是顺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面上并未带任何表情,可眼底却闪过了一抹复杂。
他虽然早就猜到了纪琳琅和赵家村的命案脱不了关系,可他真的从陈县令的口中得知此事时,却仍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他其实也有些想不明白,自己那温柔又懂事的妹妹怎么会忽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呢?
那可是一条人命,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许久,纪云逸才叹了口气,沉声道,“不知伯父能否带小侄去见一见年姑娘。”
“这……”陈县令一脸为难。
“伯父有话直说。”
“纪大少爷,不是我不想让你去看年白露,而是、而是那丫头好像中邪了。这深更半夜的,若是您再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我可怎么像纪大人交代啊!”陈县令解释道。
“中邪了?”纪云逸似笑非笑地看了陈县令一眼。
“是啊!”陈县令点头道,“那丫头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实在是邪乎得狠啊!”
“既是如此,那小侄就更要去看一看了。”说着,纪云逸的嘴角竟还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看来,这年白露原比他想像中的要机敏得多,也有趣得多啊!
“纪大少爷,这、这……”陈县令还想阻拦,可纪云逸却已经向牢房的方向去了。
陈县令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也随着纪云逸去了。
……
空气里,泛着一股腐烂的难闻气味。
纪云逸不悦地拧了拧眉,借着昏暗的灯光走到了年白露的面前。
烛火闪烁,年白露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在烛光的映衬下,若隐若现。
她蜷缩在墙角,不言不语,眼睛里空空荡荡,似是被人夺去了所有的灵魂。
忽然,她转过身来,冲着门口的纪云逸和陈知府咧了咧嘴,勾起了一抹阴沉沉的笑容。
“啊!鬼啊!”陈县令大叫一声,拽着纪云逸就往门外跑,“纪、纪大少爷,快跑,快跑啊!”
可纪云逸却是不动声色地推开了陈县令,“陈伯父,您先回去歇息吧,小侄和年姑娘还有话要说。”
“可是……”陈县令看了看纪云逸,又战战兢兢地看了年白露一眼。
他虽然有些犹豫,可还是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纪云逸目送陈县令离开了牢房,这才转过头来,开口道,“年姑娘放心,陈县令已经走了。”
年白露没有说话,眼睛里依旧空空荡荡,似是根本没有察觉到纪云逸的存在。
“年姑娘是信不过在下么?”纪云逸俯身,温柔又迅速地解开了年白露身上的绳子,“就算姑娘信不过在下,也总该信得过余兄吧?不瞒姑娘,在下深夜来此,正是受了余兄的委托,特意来探望姑娘的。”
闻言,白露的眉心几不可见地拧了一下,即便如此,年白露却依旧一句话也没有说。
方才,她明明听见陈县令称呼这个男人为“纪大少爷”,她可不相信这纪家的人会有这么好心。
而纪云逸见白露不说话,却也没有动怒,而是自顾自地开口道,“姑娘不说话可是因为舍妹的缘故?舍妹自幼骄纵,若有什么得罪到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看在余兄的面子上不要和她一般计较。再怎么说,她也是余兄未过门的妻子。这小两口闹些别扭,一时迁怒旁人,也是有的。年姑娘,你说呢?”
年白露依旧没有开口,可目光却不再似从前那般空荡了。
未过门的妻子?
纪琳琅是余璆鸣未过门的妻子,那她呢,她算什么?
感受到年白露变化,纪云逸赶忙乘热打铁道,“对了,下月初八便是舍妹和余兄成亲的日子,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一定要在舍妹大婚之日,来纪府喝杯酒水啊!”
大婚?
年白露的目光又暗了几分。
余璆鸣要和纪琳琅大婚?
这怎么可能呢!
可……可如若不然,纪云逸又怎会拿纪琳琅的清誉来开玩笑呢?
要知道,这可是名节大过天的古代啊!
“年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纪云逸担忧地看向了年白露,可眼底却蕴慢了侵略,“是在担心命案的事情么?若是如此,姑娘大可不必太过忧心,在下一定会拼尽全力护姑娘周全的!”
年白露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容。
护她周全?
若没有他们纪家人从中作梗,她又怎会落到此番境地?
如今纪云逸忽然说要护她周全,白露又怎会不想笑呢?
“年姑娘不信我?”纪云逸抬手,似是想去握住年白露的手,可在碰到白露的手之前,他便已经将手收了回来。
“其实不止你,就连我也不信。当初,我也只是在余记酒楼的雅间匆匆见过姑娘一眼,可只那一眼便以令在下难以忘怀。后来,听闻你和余兄暗深情……”说到这,纪云逸免不了重重地叹了口气。
语气里有怜惜、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愤慨。
“哎,此事不提也罢,既然他保护不了姑娘,那也怨不得我横刀夺爱了。年姑娘,你既和余兄相熟,自然也知道我的身份。我纪云逸在此发誓,无论刀山火海,我都不会让姑娘有任何闪失。只是希望姑娘看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能给我一个和余兄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一定会像姑娘证明,我是比余兄更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纪云逸此话说的信誓旦旦,可年白露却是连看都懒得再看纪云逸一眼。
深更半夜来牢房撬自己好兄弟的墙角,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单这一条,年白露便可以断定,这纪云逸和他那个妹妹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亏他还生的人模狗样的,真是白瞎了这一副好皮囊。
可即便白露再厌恶纪云逸,面上却仍旧没有过多的表情。
当下,她木木地抬起了头,冲着纪云逸嘿嘿地笑了两声。
那声音在空荡荡的牢房中显得分外渗人。
纪云逸皱了皱眉,狐疑地看了白露一眼。
难道这丫头真的中邪了?
可是,方才他在提及余璆鸣和琳琅的亲事时,这丫头明明是有反应的啊!
这样想着,纪云逸便又试探地开口道,“年姑娘,你不答应我也没有关系。等到余兄和琳琅成亲了,你自会明白我的一片真心的。”
说完,纪云逸便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年白露。
可这一次,年白露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却让他失望了。
他又看了年白露许久,这才一脸凝重离开了牢房。
这丫头若是疯了,倒是省了他不少力气。
可若不是,这般城府深重又耐得住性子的女子,即便他纪云逸得不到,也断不能让余璆鸣得到!
而年白露等到纪云逸走了之后,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不知道纪云逸到底有没有看出自己在演戏,不过,只要他不联合陈县令一起折腾自己就够了?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好好保护自己,等余璆鸣找到证据,救她出去。
想到余璆鸣,年白露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才略微多了一丝温度。
可她又想到纪云逸方才和自己说过的话,那眼睛便又暗了下去。
余璆鸣……真的会和纪琳琅成亲么?
年白露虽然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余璆鸣,可纪云逸那副笃定的神情却的确让她心慌不已。
若是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那她呢?她究竟该怎么办?
白露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靠着墙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她的心竟慢慢地静了下去。
罢了罢了,若是余璆鸣有负于她,她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可若余璆鸣对她真心实意,她自然也不能平白无故地猜忌他。
这样一想,白露竟觉豁然开朗,不出片刻,便倚着墙睡着了。
……
没有陈县令的折腾,白露睡得无比安稳。
可另一边,余璆鸣却是为了查找证据奔波了一宿。
直至天明,他也没有一点儿要休息的意思。
一直陪在余璆鸣身边的素童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开口道,“公子,我看您还是回去休息吧。你再这么熬下去,只怕还没找到证据,您就先不行了。再说了,这件事情未必就是纪小姐做的。纪府附近的居民不是都说了嘛,这些日子,纪小姐根本就没有出过家门嘛!”
素童实在想不明白,他家公子为何会觉得纪小姐有问题呢?
纪小姐端庄贤淑,比那个乡下丫头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又怎会去做这么恶毒的事情呢?
余璆鸣没有说话,可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他和纪琳琅相识已久,单看她昨晚的神情,余璆鸣便可以肯定纪琳琅定和此事脱不了关系,可为什么他就是找不到一点儿证据呢?
难道,是他遗漏了什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