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余璆鸣正不留余力地寻找线索。
那厢,从纪知府书房出来的纪琳琅更是彻夜难眠。
她不是没有想过余璆鸣会怀疑自己,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余璆鸣会对自己那般的疾言厉色。
想到余璆鸣那双冰冷的眸子,纪琳琅便觉得心惊不已。
她和余璆鸣自幼相识,印象里,余璆鸣总是淡泊如水、温润如玉。
尽管他不爱说话,可他那俊朗的容颜和通身的气度却让纪琳琅沉迷。
她喜欢他。
从她还不知道喜欢为何物的时候,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为了他,纪琳琅放下身段,在余母和余紫琼的面前伏低做小。
为了他,她甚至不惜惹怒父亲,一次又一次地触犯纪知府的底线。
也是为了他,她才会在冯府的湖心岛上失了清白。
想到过去种种,纪琳琅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余璆鸣付出了这么多,可他的眼里却始终没有自己呢?
哪怕余璆鸣真的是块石头,那么久了,他也该被自己捂热了不是么?
不对,余璆鸣的心里是有她的。
她记得小的时候,余璆鸣教她识字、陪她下棋,每当她闯祸的时候,余璆鸣也总会和哥哥一起扛下所有的惩罚。
那时候,他是那般的儒雅、那般的温柔。
她一直以为不出多久,余璆鸣就会上门求亲的。
可她等了一年。两年、甚至五年都过去了,余璆鸣也一直没有过提亲的意思。
可即便如此,余璆鸣对她也是和其他姑娘不同的。
直至、直至年白露的忽然出现。
直到现在,纪琳琅也还清楚地记得,那日在画舫上,余璆鸣奋不顾身下河去救年白露时的样子。
哪怕她知道余璆鸣在此之前并不认识年白露,可她还是对这个小丫头片子忌惮不已。
毕竟、毕竟她是唯一一个被余璆鸣抱过的女孩子啊!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和绿珠串通一气,污蔑年白露偷了自己的簪子。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年白露竟然在一个臭商人的保护下,安然无事。
而更令纪琳琅生气的是,那日,余璆鸣竟然从始至终也没有为自己说一句话,而是任由那个臭商人欺辱和笑话自己。
打那以后,余璆鸣总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赵家村,甚至打算和年白露一起合伙做生意。
纪琳琅担心余璆鸣会被白露迷惑,只好鼓足勇气向余璆鸣表明心迹,可是,余璆鸣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
再然后,余璆鸣竟然真的和那个村姑在一起了。
想到余璆鸣和年白露在一起时那温柔的样子,纪琳琅就恨不得立刻弄死年白露。
如果年白露不在了,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和余璆鸣回到从前了呢?
会的,一定会的!
只要年白露那个狐狸精不在了,她的璆鸣哥哥就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纪琳琅痴痴地点了点头,转身跑去了纪云逸的房间。
……
刚从衙门回来的纪云逸老远地就看见了蜷缩在自己房间门口的纪琳琅。
他拧了拧眉,好半天,才慢慢地走向了纪琳琅。
“小妹,你这是怎么了?”纪云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可语气中却还是多了一丝不耐。
就算他什么都不问,却也能猜到纪琳琅的目的。
他的这个妹妹,是越发的不像话了。
纪琳琅听见了纪云逸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后便慌忙地抱住了纪云逸的腿,哭着道,“哥、哥,妹妹求求你了,求求你帮了杀了年白……”
可纪琳琅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纪云逸便一把将纪琳琅拽进了房间。
看着纪琳琅那面容扭曲的样子,纪云逸的声音也越发严厉了起来,“纪琳琅,你可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想过自己的这个妹妹会让自己对付年白露,却没有想到她会直接求自己杀了年白露。
“我、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纪琳琅回过神来,抬头,定定地看向了纪云逸,“余公子的心都被年白露那个贱人偷走了,偷走了!如果她不死,余公子就永远不可能喜欢上我。所以,她必须死,必须死!”
“纪琳琅,你清醒一点儿好不好?”纪云逸抓住了纪琳琅的肩膀,用力地摇了两下,“你可是大家闺秀,是金尊玉贵的知府千金,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思呢?我真想知道,那些圣贤书究竟都被你读到哪里去了!”
纪云逸看着纪琳琅,眼神中满是失望。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这个不可一世的妹妹竟为了一个男人变得这般狼狈?
她可是知府千金,是白沙镇第一才女,整个大齐想要娶她的男子数不胜数,她为何偏偏就放不下余璆鸣呢?
纪琳琅被纪云逸捏得生疼,可她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而是冷笑道,“圣贤书?哥,我也想知道,读那么多圣贤书究竟有什么用。到头来,余公子不还是喜欢上了一个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姑么?如果可以让余公子喜欢我的话,我宁愿和那个村姑互换身份!”
只要余公子肯和自己在一起,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乡野村姑?”纪云逸重复了一下纪琳琅的话,忽然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他和年白露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即便他只见过年白露几次,却也看得出那年白露绝对不是妹妹口中所说的什么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姑。
更重要的是,那丫头如今还成了惠廉亲王的徒弟,更是和小公主情同姐妹。
若真论起身份来的话,自家妹妹这知府千金的身份还真不够看的。
“哥,你笑什么?”纪琳琅微微一愣,有些狐疑地看向了纪云逸。
自己说的话有这么好笑么?
纪云逸没有立刻答话。
他看了纪琳琅许久,从低声道,“小妹,今晚的这些话我就当没有听见,以后,你也千万不要再说了。否则,若是被父亲听见了,只怕为兄也保不了你了。”
“爹?这事和爹有什么关系?”纪琳琅微微一怔。
她虽然觉得今天的父亲有些奇怪,却也不相信父亲会为了一个村姑惩罚自己。
“年姑娘的身上有爹想要的东西。爹已经说了,明日一早,他就会让陈县令放了年姑娘。所以小妹,你就不要再打年姑娘的主意了。”纪云逸轻声道。
至于纪知府到底想从年白露的身上获取什么,纪云逸却是只字未提。
他了解自己的妹妹,若是她知道自己一直看不上的姑娘竟会有如此强大的靠山,只怕她会接受不了吧。
而同样的,纪云逸也了解自己的父亲,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利用年白露讨好七皇子,就一定不会让人伤害年白露,哪怕是他的亲生女儿也不行。
若是纪知府知道纪琳琅还在打年白露的主意的话,只怕他这妹妹的日子要更难过了。
他能为纪琳琅做的不多,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快获取年白露的芳心,不让他的父亲用纪琳琅的亲事做交易罢了。
不过想到年白露那双澄澈的眸子,纪云逸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结果,似乎也挺好的。
可他的笑容落在纪琳琅的眼睛里,却显得异常的刺眼。
她记得,当初余璆鸣和年白露在白沙河前谈天的时候,脸上挂着的便是这样的笑容。
“哥……”纪琳琅犹豫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道,“你、你不会是舍不得动那个女人吧?”
闻言,纪云逸面容一僵。
“胡说什么呢?”纪云逸正色道。
可纪琳琅还是从纪云逸那若无其事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不自然。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痴痴地说道,“哥,你也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智是不是?”
“小妹!”纪云逸皱了皱眉,“你可是知府千金,怎么能说出这么……这么粗俗的话呢?”
他不喜欢纪琳琅这样的比喻。
“哥,你回答我!”纪琳琅双目腥红,额角处则因为太过激动而爆出了两条青筋,“你是不是也喜欢上了那个年白露,是不是!”
“小妹,你冷静一点儿。你听我说……”纪云逸有心想去拉一拉纪琳琅,可纪琳琅却转身跑了出去。
纪云逸看着纪琳琅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纪琳琅解释。
毕竟,他也打心眼里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
“算了!”纪云逸摇了摇头,自我安慰道,“她总会想明白的吧。”
而纪琳琅离开了纪云逸的房间之后,则是趁着管家不注意,偷偷地跑出了纪府。
黑暗中,纪琳琅那双通红的眸子蕴满了嗜血的杀意。
既然她的父亲、她的兄长都不肯帮自己,那她就只能自己成全自己了。
总之,年白露必须死!
……
次日清晨,陈县令才刚刚睁眼,侍女便递上了一封信,“大人,这是魏捕头送过来的。他已经等候多时了,是否让他进来回话?”
“让他在外面候着!”陈县令将信扔在一边,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昨晚纪云逸忽然到访,害的他一宿未睡,这好不容易才眯了一会儿,自然是不想见什么魏捕头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陈县令才从床上撑了起来,慢悠悠地看起了信。
可看着看着,陈县令的眼神忽然就亮了起来。
“快、快让魏捕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