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纪知府看了一眼来人,似笑非笑地问道,“贤弟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李司马拱了拱手,笑着道,“只是单凭纪兄的猜测就将年白露这个最重要的疑犯当堂释放是否太过草率?”
“那贤弟以为如何呢?”纪知府的面上依旧带笑,可语气却已经冷了下去。
这司马一职说的好听,其实也不过是个闲职罢了。
若不是他的背后还有个在宫里当妃子的姐姐,纪知府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的。
可即便如此,纪知府也没有将李司马放在眼里。
李司马见纪知府脸色不好,面上也有些讪讪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纪兄,我看、我看还是将年白露收押起来,若他日真的找到了杀人凶手,我们再放了她也可以服众不是?”
“那依贤弟所见,若是咱们抓不到凶手,那年姑娘就只能沦为替罪羊喽?”纪知府不动声色地看了李司马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贤弟啊,圣上是因为信任你我,所以才让我们处理通州的大小事务。可若圣上知道你我滥用职权,为了一己之私罔顾百姓的性命,那……”
闻言,李司马脸色一变。
他后退了一步,直接就跪了下来,“纪大人、纪大人,下官绝无此意,还请大人明察。”
“贤弟,你这是干什么啊?”纪知府虚扶了李司马一把,但却没有从主位上站起来的意思,“你我共事多年,我这个做兄长的又怎会不了解你的为人呢!云逸,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李司马扶起来?”
纪云逸淡淡地扫了李司马一眼,却并没有要扶起李司马的意思。
好在李司马识趣,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擦了擦额前的冷汗。
年白露的事情他也不想管啊!
可那****已经得罪了上官大人。
若是不将年白露定罪的话,他日上官大人追究起来,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啊。
说起来,这事儿还都怨他那个倒霉儿子。
若不是他儿子执意要帮余紫琼对付年白露的话,他又怎会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呢?
想到这,李司马不由得回过头来,目光犀利地瞪了李长昱一眼。
李长昱脖子一缩,却还是闪身将余紫琼挡在了身后。
可即便如此,余紫琼还是被李司马那蕴满杀意的眸子吓了一跳。
原本,她陪着冯守贞来衙门只是为了阻止素童去向余璆鸣通风报信的,直到纪云逸也来了公堂,余紫琼才觉得这事情没她想的这么简单。
好在这余紫琼也不是个傻的,她知道那李司马在和上官大人对上了以后,就绝对不会放过年白露的,所以她才让冯守贞在这里守着,自己则去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了李长昱。
只是余紫琼想不通的是,李司马不应该感激自己么?为何会用这种对待仇人的目光来打量自己呢?
难不成这李司马也看上年白露了?
不能吧?
那年白露最多是年纪小点儿,脸蛋漂亮点儿,却也还没到人见人爱的地步吧?
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李司马为何会想杀了自己呢?
余紫琼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乖巧地躲在李长昱的身后,无声地拽了拽李长昱的袖子。
看着余紫琼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李长昱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他轻轻地拍了拍余紫琼的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肢。
李司马将这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成器,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一个拎不清的东西。
先前就因为李长昱纵情于烟花之地,李司马可没少受同僚的冷嘲热讽。
如今,他好不容易定了心,喜欢上了个姑娘,可这姑娘却是罪人之女。
若单单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可偏偏那姑娘不仅蠢笨如猪,还喜爱自作聪明,李司马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何会喜欢这么一个东西。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李司马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苦涩。
“如此,本官现要放了年白露,李司马,你可有异议啊?”纪知府冷声道。
“我、我……”李司马很想说自己没有异议,可是不行啊。
好在年白露此刻已经虚弱的不成人形了,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估计是活不过今夜了。
只要年白露死了,那他就可以给年白露安上一个畏罪自尽的罪名。
到时候尘埃落定,上官大人就是再想追究,只怕也没有办法了。
至于这纪知府嘛……
李司马双眸一转,悄悄地将纪知府拽到了一边。
“纪大人,下官、下官还是觉得应该将年白露收押官府。”
“你!”
纪知府双眼一眯,李司马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硬着头皮道,“纪大人,下官斗胆问一句,令爱如今可曾定亲?”
提到纪琳琅的亲事,纪知府的眼神忽然就凌厉了起来。
那日冯如风成亲,冯守财宴请了白沙镇上所有有权有势的人物,这李司马自然也受邀前去。
不仅如此,他还去湖心岛上看了一出热闹。
如今李司马提及此事,纪知府只当他是来取笑自己的,态度便更加不好了。
“此事与你何干?”纪知府没好气地说道。
“纪大人容禀……”李司马谄笑道,“前些日子我那宫里的姐姐叫人传出话来,说想替四皇子物色一个侧妃。下官知道纪大小姐不仅貌若天仙,且贤良淑德,若是她不曾婚配的话……”
闻言,纪知府微微一愣。
“你的意思是?”
“纪大小姐若是不嫌弃侧妃的位置,”李司马拱手道,“下官明日便可替四皇子去府上提亲。”
“这……”纪知府捋了捋胡子,却并没有立刻回答李司马的话。
这四皇子任致行是众皇子中最不成器的一个,也是当今圣上最不放在眼里的一个。
若非如此,李司马身为皇子的舅舅,也不会还只是现在的官职了。
可即便四皇子再不讨圣上欢心,却也是圣上的血脉。他日圣上驾崩,这四皇子也依旧是有继承大统的资格的。
这样一想,纪知府的眼眸忽然就变得幽深了起来。
他虽然造反失败了一次,却不代表他永远都会失败。
若是来日他真的辅佐四皇子荣登大典,那他岂不就成了这大齐的国丈了么?
当下,纪知府不动声色地捋了捋胡子。目光流转间,便就有了定夺。
“李大人所言有礼,”纪知府冲着李司马拱手道,“方才倒是本官考虑欠周了。”
“纪大人过谦了。”李司马诚惶诚恐地欠了欠身子,可眼中的焦虑却已经消失了。
“既然如此,那就依李大人所言,将年白露暂且收押,日后再审吧!”说着,纪知府便坐了下来,重重地敲响了手中的惊堂木。
“威武……”衙役们有节奏地敲击着手中的杖子。
魏铺头闻言,兴高采烈地上前欲将白露带走,可纪云逸却站在白露的身前,一动不动,似是还没反应过来。
“纪大少爷?”魏捕头看了看纪云逸,一脸谄笑。
他可不想得罪纪家的这位大公子。
纪云逸却并没有理会魏捕头,而是抬头看向了堂上的纪知府。
那漆黑的眼神里,布满了探究。
他想不明白他爹为何会忽然改变自己的想法。
难道他不想借着年白露来拉拢王爷和七皇子了么?
感受到纪云逸的目光,纪知府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纪云逸离开。
纪云逸微微一愣,好半天,才缓慢地挪开了步子。
他虽觉得白露有趣,也不方案将白露变成自己的女人,可在儿女私情和家族利益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即便此时的他并不知道纪知府究竟有何打算,但他却可以肯定自己的父亲一定有他的计划。
至于年白露……
纪云逸回头看了白露一眼,眸光中满是惋惜。
这么个聪慧可人的姑娘,估计是活不过今晚了。
魏捕头见纪云逸已经退开,忙和另一位捕快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年白露。
年子富虽然有心想将白露救下,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便已经被他人制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虚弱的白露被拖了下去。
可这时,却听呀门外传来了击鼓的声音。
“堂下何人?”纪知府眉心微拧,莫名地觉得有些心慌。
“回大人,是余记酒楼的少东家余璆鸣。”
“哥?”余紫琼愣了一下。
她不是已经阻止素童去向他哥报信了么?怎么她哥哥却还来得这么快呢?
而李长昱则是拉了拉余紫琼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出声。
堂上,纪知府听见“余璆鸣”这三个字,那本就皱着的眉头拧得更厉害了。
这余璆鸣可是个厉害的主儿,他这个时候忽然击鼓,只怕是已经找到了将白露洗脱罪名的证据了吧?
若是没有先前李司马的话,纪知府倒是很愿意卖余璆鸣一个人情。
可现在嘛……要怪,就怪年白露的运气不好吧。
纪知府摇了摇头,很快便沉声道,“时辰不早了,让他明日再来吧。”
“大人!”闻言,年子富壮着胆子,急急地叫了一声,“余公子前来定时为小女翻案的,还请大人大发慈悲,听听他说些什么吧!”
“自然是要听的。”纪知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是本官今日乏了,他有什么话想说,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
“可是大人,只怕小女已经等不到明日了啊。”
“荒谬!”纪知府双目一瞪,呵斥道,“她好端端地呆在牢里,又怎会等不到明日?难道说,你们打算劫狱?”
“草民……”年子富心中一惊,连带着声音都打起了颤儿,“草民冤枉。”
“既如此,”纪知府幽幽地说道,“那便退堂吧。”
说着,他便伴着耳边的鼓声,慢慢地从堂上走了下去。
身后,是年子富近乎绝望的声音。
“大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