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此时,堂上却忽然传出了一声清冷的声音。
“身为父母官,便是如此对待百姓的么?”
说话的,是闻讯赶来的上官大人。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身贵气的任致远。
纪知府看了任致远一眼,脸色忽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七……”
他想行礼,却听任致远没好气地说道,“七什么七?我看是岂有此理吧!如今时候尚早,纪大人,你身为通州知府,就是这样处理公务的么?”
“下、下官……”饶是纪知府这样几经大风大浪的人物,在上位者的面前,却也觉得腿软不已。
半晌,他才强打起精神,谄笑道,“下官偶感风寒,方才觉得身体有些不适,这才想回去休息的。不周之处,还请七……不不不,是还请上官大人见谅。”
“纪大人既觉身体不适,那便先回府吧。”上官大人淡淡地看了纪大人一眼,目光清冷地拍了拍陈县令的肩膀,“陈县令,你这般急着退堂不会也染了风寒吧?”
“下官……”陈县令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便升堂吧!”
“这……”陈县令看了看纪大人,好半天才敲响了惊堂木,硬着头皮道,“何人击鼓?”
“回大人,草民余璆鸣是也。”
堂下,余璆鸣不卑不亢。
深黑如谭的眼眸里浸满了寒意。
文洋跟在余璆鸣的身后,眼中亦满是怒火。
陈县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明知故问地说道,“余璆鸣,你来此所谓何事啊?”
“回大人,草民是为了赵家村人命一事而来。”余璆鸣拱手道,“据草民所知,这起命案乃是有人蓄意为之,和年姑娘并无半点儿关系。”
“哥,你胡说什么呢!”听了这话,陈县令还没有反应,余紫琼便率先嚷了起来,“娘可是亲眼看见那人死在年白露的铺子里的!”
“那铺子不是年姑娘的,”余璆鸣看都没有看余紫琼一眼,只淡淡地说道,“我才是那家店铺的东家,如你所言,那人是我杀的了?”
“哥……”余紫琼跺了跺脚,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看着余紫琼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李司马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喜欢这么个东西。
许久,李司马才将视线从余紫琼的身上收了回来。
“余璆鸣,”李司马沉声到,“本官知道你与那年白露私交非浅,可我们已经在年白露的家中找到了作案工具,你就别再为她开脱了。”
“作案工具?”余璆鸣冷冷地扫了李司马一眼,沉声道,“大人所说的可是乌头?”
李司马的眼神闪了闪,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是又如何?”
余璆鸣淡淡地笑了笑。
他没有立刻回答李司马的话,而是转头看了文洋一眼。
文洋会意,一把将躲在人群中的女子拉到了堂上。
“啊!”那女子尖叫一声,脚下不稳,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你又是何人?”李司马拧了拧眉。
“我……”那女子低垂着脑袋,一双手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衣角。
“本官问你话呢!”李司马轻咳了两声,声音中满是威严。
女子双肩一颤,惊恐地看了李司马一眼,却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而纪知府则是在看清楚那女子容貌的瞬间便变了脸色。
堂下跪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纪琳琅从前的贴身丫头绿珠。
若说之前纪知府还不太确定此事究竟和纪琳琅有没有关系,如今见余璆鸣将绿珠都已经抓了过来,纪知府若是再不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他可就白活了。
眼下,他只盼着此事不要牵扯到他们纪家,否则,他一定不会让绿珠好看。
这样一想,纪知府的眼中立刻就布满了杀意。
感受到纪知府的目光,绿珠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儿。
她怯怯地看了纪知府一眼,轻轻地唤了一声,“老、老爷……”
闻言,李司马也不由得愣了一下,“纪知府,这位是?”
“本官怎会知道她是谁?”纪知府向后退了两步,面不改色地看向了绿珠,“你是?”
“我……”绿珠愣了愣,竟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怎么,纪大人贵人是忙,竟连纪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都不识得了?”余璆鸣冷笑道。
“什么?她是琳琅身边的丫头?”纪知府佯装吃惊地看了绿珠半晌,才有些纳闷地说道,“本官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没等绿珠回话,余璆鸣便冷哼道,“那纪大人的记性可真是不好呢!不过这也难过,纪大人是何许人也,怎会记得区区一个丫鬟呢?可是纪大人,这绿珠姑娘如今好歹也成了冯如风的小妾,难道您就真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我、”纪知府暗暗地攥紧了拳头,却还是满脸堆笑地说道,“原来是绿珠啊。瞧我这记性,数日不见,竟都快把你给忘了呢!”
听了这话,李司马却是微微一怔。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绿珠应该就是那日在湖心岛上和冯如风乱来的姑娘吧?
可是那****所见到的姑娘为何和眼前的这个姑娘有些不同呢?
“你是绿珠?”李司马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是。”绿珠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并没有从纪知府的身上挪开。
她想让纪知府救救自己,可看着纪知府那张疏离的脸,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这绿珠不开口,余璆鸣却是没有耐心等她开口的。
“陈大人,李大人,纪大人,”余璆鸣拱手道,“在下已经查出,当日是绿珠先从济世堂拿了乌头,后又说服死者,让他自己将乌头放在食物里,借此来诬陷年姑娘的。”
“什么?”闻言,李司马忽然就笑了起来,“我没听错吧?余璆鸣,这天下哪有人会自己给自己下药?你莫不是在和本官说笑吧?”
“草民不敢。”余璆鸣一脸平静地说道,“那死者之所以会愿意如此,完全是因为绿珠答应他会替他的儿子徐大壮偿还巨额赌债。”
说起来,余璆鸣之所以能这么快的找到证据,那还多亏了徐大壮。
这徐大壮嗜赌成性,纵然他爹已经为了他丢了一条命,可他却仍然在赌馆中流连忘返。
不过几日,他便又欠下了一大笔赌债。
徐大壮为了还清赌债,只好威胁绿珠让她给自己送钱,如若不然,他便将绿珠让他爹做的事情全部都说出去。
绿珠无法,只好偷偷地去给徐大壮送钱。
而余璆鸣则一直跟在绿珠的身后,这才弄清楚了这一切。
至于那济世堂,他本就是冯家的产业,自然不会出卖绿珠。
只不过,上官大人已经派人清点了济世堂这几日的药材清单,这才逼着那掌柜的承认了一切。
听了余璆鸣的话,纪知府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绿珠虽然从前是他们府上的丫头,可她现在却是冯家的人了。
只要那乌头不是纪琳琅给她的,他便可以放心了。
至于李司马,他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然他虽然还想订年白露的罪,可有徐大壮和济世堂掌柜这两个证人在,他却也是无话可说的。
更何况,堂上还有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就算想徇私枉法,却也是没有机会的。
看着李司马那心惊胆战的样子,纪知府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这纪琳琅和四皇子的婚事,还得再容他想想。
“绿珠。”纪知府沉声道,“你虽是我府上的人,可你做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本官也不能包庇你。正所谓杀人偿命,来人啊,把绿珠带下去吧。”
瞬间,绿珠的脸色“唰”地就白了下来。
直到衙役抓住了她,她才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大声尖叫道,“不、不是这样的。老、老爷,我、我是受人指使的。老爷,你、你为我做主啊!”
纪知府没有接话。
他巴不得和绿珠撇清关系呢!
可上官大人却饶有兴味地问道,“哦?何人指使啊?”
“是……”绿珠话到嘴边,却忽然又沉默了下来。
这件事情是纪琳琅和冯如风一同商量的。
他们一个是自己的主子,一个是自己的夫君,一时间,绿珠竟不知道该出卖谁了。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如今能救她的就只有纪知府一人,她自然是不会将纪琳琅供出来的。
“指使我的人,”绿珠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轻声道,“是、是小女的夫君。”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虽然对冯如风有情,可在性命的面前,她那点儿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去,把冯如风带来!”纪知府唯恐绿珠多说一句,赶忙冲着魏捕头嚷了一声。
“纪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上官大人笑着道。
“有么?”纪知府笑了笑,顺手擦了擦额间的汗。
余璆鸣没空看他们长袖善舞的样子,也对绿珠和冯如风之间狗咬狗的事情不感兴趣,此刻,他只想赶快带着白露去看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