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满是中药的味道。
年白露坐在床前,一边将药喂入余璆鸣的嘴巴里,一边细心地擦拭着他嘴角的残留的药汁。
看着这样的白露,谷雨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年白露,今早送来的饭你怎么又没有吃!”谷雨拍了拍白露的肩膀,又气又心疼地说道,“再这样下去,我看余公子还没有醒过来你就先不行了!”
“姐,我没事的。”白露放下汤碗,冲着谷雨勉强地牵了牵嘴角。
她知道谷雨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可是,余璆鸣还没有醒过来,她又怎么可能有心情吃东西呢?
半年了了!
已经整整半年了!
冬去春来,就连窗外的枯枝都已经变绿了,可余璆鸣却还是一点儿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白露不知道余璆鸣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而她能做的,也只是在余璆鸣昏迷的这段日子里细心地照顾他罢了。
看着这样的白露,谷雨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妹,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谷雨摇了摇头,将白露拖到了饭桌前,顺手替她盛了碗粥。
“嗯?”白露抬头,疑惑地眨了眨眼。
可是谷雨却并没有开口。
她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露,眼中,带着一丝纠结。
“姐,你到底要说什么啊?”白露微微蹙眉,狐疑地看向了谷雨。
谷雨一向心直口快,白露实在想不明白今日她为何会这般的吞吞吐吐。
许久,谷雨才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妹,你总在瑞锦祥住着也不是回事儿,你看……”
“姐,我明白的。”白露截住了谷雨的话头,轻声道,“你放心吧,等余公子的状态再好一点儿,我就带他离开这里,去找当年那位救过余公子的神医,我相信他一定能让余公子醒过来的。”
那日幸得任致远的人及时赶到,白露他们才能逃过一劫。
任致远见余璆鸣伤得太重,便直接命人将余璆鸣抬到了瑞锦祥医治。
其实自从余璆鸣的病情稳定下来了以后,白露便一直想要带着余璆鸣去寻名医,可每次都被任致远拦了下来。
起初,白露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日子久了,她便觉出了任致远对自己好像不太一样。
所以不管是为了余璆鸣还是为了自己,白露都会带着余璆鸣尽快离开瑞锦祥的。
“什么?”原本还松了口气的谷雨听了白露的后半句话,险些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白露,你还要带着余公子去找神医?”
白露没说话,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露啊,你……”谷雨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不会要一直这么守着余公子吧?”
“什么?”白露愣了愣,有些错愕地搁下了手中的碗,“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谷雨犹豫了一下,复又开口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余公子一辈子都醒不过的话,难道你就要这么守着他过一辈子么?”
“不会的!”白露看了余璆鸣一眼,再转头时,目光中已满是坚定,“不会的,他不会一辈子都醒不过来的!”
他说好要娶她过门的,他不能食言!
看着白露那认真的样子,谷雨的眼中掠过了一抹不忍。
可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谷雨还是不得不硬着说了下去,“万一呢?万一他真的醒不过来了呢?白露,余公子他救了你,你对他心存感激,甚至以身相许,这我都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你才刚刚十一岁啊,你的人生还这么长,总不能因为他救了你一命,就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吧?露儿,你还小,很多事情你可能还想不明白,可是……”
“姐,你别说了!”白露打断了谷雨的话,垂眸,掩住了眼中的雾气。
她不小了。
虽然她现在不过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是她都已经活了两世了。
她明白什么是爱,更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余璆鸣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她的心就堵得厉害。
“白露,姐也是为了你好啊!”谷雨叹了口气,轻轻地握住了白露的手,“难道你真的就要这样无名无份地守着余公子一辈子么?”
“姐,我不在乎这些。”白露摇头道。
她不在乎余璆鸣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名分,她只知道,只要余璆鸣还一息尚存,她就永远都不会放弃他,永远都不会!
“好,你不在乎这些,那余家的人呢?”想到冯守贞和余紫琼那母女两蛮横无理的样子,谷雨便恨不得立刻将白露带回赵家村,“露儿,难道你真的要被余家的人……”
可谷雨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声音,“好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你霸占我们余家的产业也就罢了,现在还学会在背后嚼舌根了?年白露,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把我儿子交给你的房契给我拿出来,不然,老娘一定不会放过你!”
闻言,谷雨立刻火了起来。
她转过身子,冲着门口叉着腰的冯守贞和余紫琼就骂了起来。
“你说谁不要脸呢?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我妹妹脾气好,她能由着你在这里撒野,可我年谷雨是绝对不会由着你们欺负我妹妹的!”
“姐,算了。”年白露拍了拍谷雨的手,默默地叹了口气。
“妹,你……”谷雨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何时变得这么胆小怕是了?”
“我不是怕事……”白露回头看了余璆鸣一眼,目光中蒙上了一抹淡淡的情意。
她不是怕事,只是不想在余璆鸣昏迷的时候去和余家母女俩计较。
可年白露不愿和余家母女计较,冯守贞和余紫琼却并没有放过年白露的打算。
冯守贞恶狠狠的剜了年白露一眼,厉声道,“年白露,我告诉你,这余记酒楼的房契你不交也得交!”
“就是!”余紫琼也上前附和道,“年白露,你赶快把房契交出来,表哥还等着买我们的铺子呢!”
“表哥?”白露蹙了蹙眉,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冯守贞乃是冯守财的妹妹,那余紫琼口中所说的表哥就只能是冯如风了。
难道,难道余璆鸣没有告诉过余紫琼,当年她的父亲正是被冯守财给害死的么?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余璆鸣既然都能把这种事情告诉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告诉自己的家人呢?
还是说,她们根本就知道这一切?
年白露愣了愣……
她忽然明白余璆鸣为何在生死关头会将余记酒楼的房契和地契都交给自己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妹妹靠不住了么?
年白露笑了笑,笑里还带了些对余璆鸣的疼惜。
“你们是想将铺子卖给冯如风?”年白露的语气忽然就淡了下来。
看着这样的年白露,余紫琼竟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
可不过一瞬,她便仰着脖子道,“是又怎样?表哥说了,只要我们把铺子卖给他,他就会给我们三千两银子。有了这三千两银子,我和我娘的后半生就不用愁了。”
当然了,她也就不用愁她的嫁妆了。
至于她哥,以及她哥心心念念想给父亲报仇的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三千两?”听了这话,白露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余紫琼,在你心里,余记酒楼就只值三千两银子么?”
“这……”余紫琼微微一怔。
难不成这铺子比她想的还值钱不成?
看着余紫琼那贪婪的样子,年白露脸上的笑意愈盛。
她没有再去看余紫琼,而是冷冷地看向了冯守贞。
好半天,她才清冷地开口道,“余伯母,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余璆鸣半生的心血以及他对自己父亲的热忱的爱在这对母女的眼里真的就只值三千两银子?
冯守贞被年白露看得浑身不舒服,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我管它值不值三千两银子,总之,我侄子能给我银子,你能么?”
“如果我能呢?”白露收回了视线,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冷着脸坐了回去。
“这……”
余紫琼和冯守贞面面相觑。
片刻后,余紫琼忽然开口道,“如果你能给我们四千两银子,那酒楼就归你了。”
“四千两?”年白露挑了挑眉,轻轻地动了动嘴唇,“不变了?”
“不!”冯守贞忽然改口道,“五千两,得五千两才行!”
那可是他儿子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产业,她才不愿意便宜年白露这个小贱人呢。
而年白露却是连看都没有看冯守贞一眼,而是直接去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五张一千两的银票。
“妹,别!”谷雨见状,赶忙拦住了白露,轻声道,“你是不是傻了?这半年来,你为了给余公子买药,几乎没日没夜地在想办法赚钱。如今,你好不容易才攒了这些银子,凭什么便宜那两个女人?”
白露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冲着谷雨摇了摇头,轻轻地拂去了谷雨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她弯了弯嘴角,轻盈地走到了冯守贞和余紫琼的面前,扬着手中的银票在二人眼前晃悠了两下,“这是五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