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先是伏下身子,四处张望了一会儿,随后便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宅子。
起初,白露倒也没有在意,只当是某个小贼想要入室行窃。
可在那黑影跳下的瞬间,白露竟然看到了他的侧脸。
只一眼,白露便可以断定那个人就是余璆鸣。
可她想不明白,原本应该在怡红院里花天酒地的余璆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想跟过去看看,可却有人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年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露转头,竟见纪云逸正满脸带笑的看着自己。
他的衣衫有些凌乱,身上满是酒气,似乎是喝醉了。
白露皱了皱眉,没有直接回答纪云逸的话,而是反问道,“纪大少爷怎么也在这里?”
“我?”纪云逸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对面的宅子,醉醺醺地说道,“这、纪府,我家!”
“纪府?”白露愣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宅子的牌匾上赫然写着“纪府”这两个大字。
可是,余璆鸣为何要夜闯纪府呢?
难道,难道是为了那个叫水仙的姑娘?
想到这,白露的心忽然又疼了一下。
“年姑娘,你怎么了?”纪云逸借着酒意,情不自禁地说道,“是余璆鸣对你不好?若是他敢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
纪云逸看重水仙,也就是因为她的容貌有那么三四分像白露。
可是,水仙实在太过乖巧,相处的时间长了,纪云逸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今天,他本约了水仙一起吃酒下棋,可酒过三巡,他就觉得意兴阑珊,撇下了水仙便自己回府了。
这会儿见到白露,纪云逸忽然觉得自己那颗静如死水般的心再次有了波澜。
他想起好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白露置身牢房满身是伤,可眼中依旧灿若星辰。
那样的白露,让纪云逸无法忘怀。
“年姑娘……”纪云逸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此时,纪府的门房已经匆匆跑了过来。
“大少爷,您回来了?”
门房的声音不算太小,正在纪府书房里寻找暗格的余璆鸣忽然顿了一下。
这个时候,纪云逸不是应该和水仙在一起么?
他怎么会忽然回来呢?
匆忙之中,余璆鸣慌乱地将一叠信笺收进了怀里。
他纵身一跃,便飞上了房顶。
“谁!”纪云逸见了黑影,酒立刻就醒了大半。
他想追过去,可白露却忽然闪到了纪云逸的身前,“什么?纪大少爷,你在说什么?”
纪云逸没有理会年白露,而是直接往房顶上看了过去。
可此时,房顶上却空无一人。
难道,是他看错了?
“府中今日可有异样?”纪云逸面色凝重地冲着门房道。
“异样?没有啊?”门房赶忙摇头道,“小的一直在门口守着,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
“嗯……”纪云逸点了点头,沉思片刻,便也就作罢了。
大概真的是他看错了吧。
“年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此处?”此刻,纪云逸的眼中已是清明一片。
年白露诧异地看了纪云逸一眼,好半天才笑着道,“我、我是来找璆鸣的。”
“找余兄?”纪云逸蹙了蹙眉,探究地看向了白露,似是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是啊。”年白露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酒楼事忙,璆鸣不方便两头跑,就说这些日子都不回家了,就先借住在你的府上了。不过我都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实在是……实在是有点儿想他。”
说到这儿,白露的脸上竟然还真的多了两分红晕。
“余兄说他在我这儿?”纪云逸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是啊。怎么,他不在么?难道……”白露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难道璆鸣骗了我?”
“不、当然不是!”纪云逸赶忙摇头道,“余兄的确是暂住在我府上的。不过他今日要谈一笔生意,所以这会儿还没回来。要不、要不年姑娘先来我府上坐坐?”
纪云逸想先稳住白露,若是实在不行,他就派个人去怡红院将余璆鸣叫回来。
毕竟他和余璆鸣也算是相交一场,这点儿忙,他还是愿意帮的。
可白露却摇头道,“不用、不用麻烦纪大少爷了。这时候也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我可能就赶不回去了。既然璆鸣他不在,那我就明日再来找他吧。”
说完,年白露便匆匆离去。
“哎……”纪云逸抬了抬手。
他原想派个人将白露送回去的,可他觉得白露这样特立独行的姑娘应该是不喜身边有人跟着的,便也就作罢了。
他摇了摇头,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样好的姑娘,真是可惜了。
……
再说白露。
她并没有直接回赵家村,而是绕了一圈,便直奔怡红院去了。
除了这里,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余璆鸣还能在哪儿。
怡红院的护卫见来人是个姑娘,立刻就拦住了她。
不多时,妈妈便甩着帕子走了出来。
她上下打来了年白露一番,这才捏着嗓子道,“这位姑娘,不知你来此所谓何事啊?”
来这种地方的姑娘要不就是吃不起饭,自愿卖身的,要不就是来这儿找自家相公的。
她看白露身上所穿的衣料皆非凡品,便立刻猜到了白露来此的目的。
白露若是肯好好说的话,她倒是也愿意敷衍她一下。
可若白露敢闹事的话,那妈妈可是不会怕她的。
“水仙在哪儿?”白露懒得和妈妈废话。
“你找水仙?”妈妈先是愣一下,随后才笑着道,“水仙这会儿正忙着呢,姑娘若找她有事的话,不若先告诉妈妈我?等水仙有空了,我自会转告她的。”
“我说,”白露蹙了蹙眉,连带着眼神也犀利了起来,“水仙儿在哪儿?”
白露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她必须要找水仙问清楚。
“这位姑娘,我怡红院可不是你随便撒泼的地方!”妈妈不屑地扫了白露一眼,轻轻地拍了拍手,瞬间,白露便被护卫们包围了起来,“识相的,还是赶快走吧。不然……”
“不然怎样?”白露却是连眼都没眨一下,而是直接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块牌子。
这牌子还是当年郭半山认她做徒弟的时候留给她的。
那时候,白露并没有将这块牌子放在心里,直到后来,她才得知郭半山并非普通商人,而是当今的惠廉亲王任半山。
任半山无意于朝政,反而喜欢经商,先帝便赐了他一队商队,名为“天澈”。
这支商队寻常百姓可能并不知晓,但在大齐,只要是开门做生意的,只怕是没有人没听过“天澈”这两个字的。
当下,妈妈看着那牌子上的字,脸色忽然就变了。
她将年白露拉到了一边,轻声道,“你是来找余公子的?”
“你认识我?”白露也有些震惊。
妈妈讪讪一笑,点头道,“认识、认识。”
整个白沙镇,有谁不知道余璆鸣娶了个厉害的婆娘啊!
更重要的是,余璆鸣是她这怡红院幕后的东家啊。
“余璆鸣在这里?”年白露接着问道。
“这……这……”妈妈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摇头道,“不在不在,余公子他不在这里。”
除非她是不想活了,否则,她怎么可能把自家老板夜宿青楼的事情告诉老板娘呢?
可这个时候,年白露怎么可能相信妈妈的话呢?
她眼睁睁地看着余璆鸣从纪府跑出来的,若是他妹来怡红院,难道还回赵家村了不成?
更何况,这妈妈吞吞吐吐的样子明显就是有猫腻啊。
“让我进去!”年白露的声音冷了下来。
“这可不行!”妈妈赶忙道。
随后,她又笑着拉住了白露,一脸谄媚地说道,“余夫人,你和你家相公的事情还是等他回家了再说吧。今日怡红院里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若再这里闹开了,那可不太好看。”
“你既知我在这里闹开了不好看就赶快放我进去,不然,若是耽误了你的生意,我可是不会负责的。”白露一把甩开了妈妈,径直往楼上走了去。
上次,她是亲眼看见余璆鸣进入那个房间的,想必今晚,他应该也是宿在那里的吧。
“欸……”妈妈急急地叫了一声,数十名护卫便要去抓白露。
可妈妈却急忙拦住了他们,“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
自家老板最宝贝的就是他这个媳妇儿了,若是不小心伤了白露,她恐怕就活不了了。
而妈妈这一愣神,白露便已经推开了房门。
艳红色的房间里,香烟缭绕。
映入眼帘的,是余璆鸣那结实的脊背。
即便年白露的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当看见余璆鸣****着上身和另一个姑娘同处一室的时候,白露还是难以置信。
窒息的感觉从胸口传来,白露只觉得双腿一软。
她用力地甩了甩脑袋,才让自己稍稍清醒了一点儿。
见门被推开,余璆鸣身前的那位姑娘也愣了一下。
她赶忙推开了余璆鸣,慌乱地站了起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怡红院中跳舞的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