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霏才慢慢抬起头来。
一直小心翼翼也跪在一旁的珍珠急忙起身扶住她起来。
“小主……”
珍珠的声音里隐约有哭腔。孟千佑和顾霏的对话她是一直听着的,孟千佑虽然是暂时放过了顾霏对于顾飞袂的日行请安;可是方才孟千佑对顾霏的厌恶,说话时的种种神态,以及临走前的那一声倔强的冷哼,都说明孟千佑不会就这么放过顾霏呀。
在珍珠的眼中,虽然小主大病初愈之后,性情变了很多,里子更像是换了一个人;但无论如何,这个人就是她的小主啊。
受到皇帝如此的厌恶和憎恨,只怕未来她们主仆二人在这皇宫中的日子会是比以前更难过。想到这儿,珍珠急得声音都有几分颤抖,她这才巴巴地喊了一声小主。
顾霏自然知道珍珠这么害怕的原因,但在这皇宫中孟千佑就是天。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无非只是一条命,反正在这个世界里自己的生死和真实的生死又没有关系。
只是可惜珍珠要跟她一起受苦了。顾霏顺势拍拍珍珠的手。
唉,看吧。一个小小的宫婢都可以看出自己现在有多失势了。孟千佑,拜托我好歹是个你的嫔妃,你刚才在这么个小宫婢前训斥我,我不要面子的呀?!
“唉……啧……”
顾霏轻轻叹息着,慢慢地向寢殿走去。
不用再去椒琅宫日日请安,顾霏得了很多空闲。再经过这几天和珍珠不断的交流加套话,顾霏终于初步大致了解她现在附身的这个金玉嘉身上的各种隐藏情节。
以前看这部小说时,金玉嘉只是一个宫廷剧中常见的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炮灰形象。顾霏也只知道她是皇宫中不多的支持女主角温婉宁那方的一个类似小喽啰的妃子;
可从珍珠的口中,顾霏渐渐晓得恐怕金玉嘉不只是只想做个温婉宁的小喽啰这么简单。她还有更大的野心,而糟糕的是,金玉嘉的野心已经渐渐被温婉宁发觉了。
因为金玉嘉之前“碰瓷”顾飞袂的主意,便是温婉宁想出的。
温婉宁是小说中顾霏最痛恨的一朵白莲花。说只是白莲花还好,关键她还白莲花得毫无道理,明明工于心计却一直装作受害者的角度。
温婉宁已经发觉金玉嘉的野心,才给金玉嘉出了这么个损招:又出了眼前的饿虎,还顺手收拾了手边的毒蛇。
顾霏暗自点头。这温婉宁果然不只是白莲花,还有一副好计谋啊。
金玉嘉没死成,但肯定狠狠挫了她的志气。顾霏抚额,眼下她才是金玉嘉……
又要重新巴结这个女主温婉宁,前几日的那一支狼毫想必是不够;而且温婉宁之前既已对金玉嘉使了双杀的狠招,那现在即使是自己重新巴结上了温婉宁,温婉宁对自己还是会有很多的怀疑和间隙……
必须得抱紧女主的大腿啊。顾霏在自己心里默默强调着,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最必须的!
正想着,珍珠端了一碗浅茶色的汤品上来。
金玉嘉的品阶已经降为更衣,依例淑兰宫中是不允许有小厨房的,但现在俨然也不是宫里膳房的饭点。闻着也没有药味,便不是珍珠煎的药。又不是自己宫里的药,那这盅汤品是从何处来的?顾霏皱眉看着珍珠。
“小主,这是……宁嫔娘娘送来的冰皮桂茶。”
珍珠受不了顾霏这般严峻的审视,终于将因果说了出来。
“宁嫔娘娘宫里的如意姐姐送来这冰皮桂茶。如意姐姐说,小主阴虚体弱,要好好补补。宁嫔娘娘特意吩咐慧宁宫里的小厨房熬了一个通宵,熬好便急忙给小主送过来了。”
珍珠说着笑了起来。她大概是有感于宁嫔对金玉嘉的特别关照,以为自己和金玉嘉的未来可以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小主,如意姐姐讲过:这盅冰皮桂茶里有今年新年的雪水,浦园寺里初开的梨花,鲁东进贡的上好阿胶,西域进贡的奇香核枣……小主,看来您说得对,宁嫔娘娘,果然是我们的贵人啊。”
珍珠感概着。
顾霏的额头上浮现几丝黑线。什么鬼?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宁嫔是她的贵人了?
啊喂,珍珠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好伐?
不过也只有珍珠这么单纯的姑娘,才会如同傻瓜一样感觉宁嫔会永远这样善意地对待她和金玉嘉吧。
况且……这碗什么冰皮桂茶,还究竟不晓得温婉宁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这些都是顾霏自己心里的想法,她没有一五一十对着珍珠讲出来。她只是静静点点头,接过那碗汤品。
“你代我去谢谢宁嫔娘娘,说我稍会儿就过去亲自道谢。”
珍珠高兴地猛点头。
“是,小主。奴婢这就去。”
珍珠的背影渐渐远离,顾霏用汤勺搅动着手中的这碗冰皮桂茶。
各种名贵中药?又是新雪,又是贡茶,顾霏反而有些弄不懂温婉宁的意思。
这是温婉宁还是有意招徕金玉嘉的吗?顾霏瘪嘴。
不过就算是有意招徕,自己也还是不会喝这碗汤的。
顾霏便将汤汁尽数倒进庭前的花盆里。
珍珠很快回来,顾霏正在漱口。
见着空了的碗盅,珍珠嘴边的弧度弯得更多,眼中也含了更多的笑意。
顾霏是没有想到,就靠一碗汤品,温婉宁就能获得自己的身边人这么大的好感度。果然是有女主光环加持啊,收买人心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小主,宁嫔娘娘说随时欢迎您去慧宁宫做客。”
珍珠说话都是轻快的口气,看来是受到了温婉宁极其看重的对待。
“嗯。”
顾霏语气极淡地应着,她对于珍珠反常的高兴情绪没有别的什么过多表示。
但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替我梳妆吧。”
“是。”
估计是看着顾霏表情不太高兴的样子,珍珠也急忙唯唯诺诺收住了自己的兴奋与高兴。开始细心替顾霏梳妆。
顾霏这才阖下眼,看见铜镜里的自己。
不,应该是铜镜里的金玉嘉。
许多天前,她照铜镜照出的还是飞扬跋扈的顾飞袂。如今却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