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抬头看了顾霏一眼，又极快地低下头去。
“奴婢不敢。”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上次我不是已经给你说的够清楚了吗？我最厌恶的，可是你这样妄自菲薄的态度哈！”
顾霏装作很生气地强调着。
踏雪默默点头。
“奴婢知道小主你不喜奴婢这样，可是……”
“哎呀……只管说！”
顾霏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
踏雪此时只能开口了。她又点头。
“是。是……奴婢觉得，方才小主对宁嫔娘娘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不妥了。”
不妥？实话说，顾霏这直性子，只顾自己说出口了，却从未管过是否妥当，是否中听。因为是在现代，不中听不妥当，不听便是了。
可到了这个世界里，为种种事情焦头烂额的顾霏又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呢。
“哪里不妥？你说来听听？”
顾霏实话实说，她很少反思。但别人只要言之有理，她就会考虑接纳。
见得顾霏这番并不排斥的反应，踏雪终于松了一口气，语气也有些轻松了继续说着。
“这些都是奴婢的妄言，小主听听就好，不必放在心里。”
看见顾霏重新不耐烦的神色，踏雪急忙又开口。
“奴婢觉得，小主妄议宁嫔娘娘的喜恶，虽是忠言却只会惹得宁嫔娘娘的厌恶，是为不妥；小主开笑宁嫔娘娘的和亲，虽是关心天下却只会犯了宁嫔娘娘心里的痛处，更是不妥……”
“所以，这些加起来，我方才在慧宁宫对着宁嫔说的所有话，便全是大大的不妥了？”
顾霏微咪着眼，抢了踏雪的话茬。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一言一行之间已被踏雪全然衡量，她也从没有在意过那些妥与不妥。可这时被踏雪这样一说，她自己倒是真漏下了这么多话柄呀。
踏雪点头，期期艾艾地应着。
“是……”
“……”
顾霏能做什么？她能做的只有咂咂嘴。
“sorry。我只能说sorry。”
“啊，小主，您方才说的是……”
顾霏这才又反应过来这时和她说话的是个名义上“另一个时空”里的“古人”。
“我说……对不起。”
顾霏的语气中颇具无奈。
踏雪却慌忙跪了下来。
“啊……小主何必与奴婢说‘对不起’？小主这是大大地折煞奴婢了呀。”
“我是对不起你。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 在宫里我却还需要你提醒。我是忘了，这宫中一句话说错，一步踏错，便是杀身之祸。”
顾霏语气中带着惆怅说着。
踏雪腼腆一笑。
“小主言重了罢。宁嫔娘娘……或许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吧……”
是么？温婉宁不是小气的人？那为什么会有之前用金玉嘉来“碰瓷”顾飞袂，莫然不是温婉宁的主意？
踏雪啊踏雪，好歹你也是“人精”江临风的人，缘何还竟会这么单纯呢？
“但愿是吧。”
顾霏却没有说自己心中真实想法，而只是似恍似忽地点点头，喃喃道。
顾霏她自己在这宫中，她却也是知道的。她是我，愈来愈不谨慎，也愈来愈懒得谨慎了。
天色暗得很快，一天又这样渐渐地过去了。
慧宁宫掌灯的时候，孟千佑身边的马公公遣人来告诉温婉宁。
“娘娘，今晚皇上歇在荣美人处。”
“多谢公公。”
如意得了温婉宁的眼色，急忙从桌上抓了一把金瓜子递到这个公公的手上。
这个公公自然是喜不胜收。早就听说宁嫔受圣宠非凡，这时看这出手，还真是阔绰呀。
公公道了谢，又拍了好几声马屁，才喜滋滋地回了马公公处汇报。
温婉宁听说孟千佑又宿在那容美人处，心里难免有些不爽。
虽然她也知道那个容美人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此时她的神情便清冷的，不高兴的，沉闷地对着一旁忐忑的踏雪开口。
“开饭吧。皇上不会来了。”
即便早就猜到了孟千佑今晚上不会来慧宁宫，踏雪还是唯恐伤了温婉宁的心。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晚饭齐齐地端了上来。作为孟千佑最宠爱的宁嫔，晚餐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亏欠不足和寒酸的地方。
唯一显得寒酸的地方，便是和这一桌山珍海味显得格格不入的那一盘糕点。没错，正是顾霏做的那一款糕点。
温婉宁叹了口气，显得兴致缺缺。
一旁立侍的如意很快发现了这声叹息，便急忙执筷为温婉宁布菜。
“娘娘胃口不好，但还是多少要吃一点。这几日娘娘都不怎么吃，长此以往，娘娘身子就缺了，皇上也会很心疼的。”
温婉宁轻笑，用筷子对着玉碗里的饭菜挑挑拣拣，却始终未送入口中。
“他心疼？他心疼会流连于那劳什子荣美人处？他是心疼那‘荣美人’的‘容’！何尝心疼本宫这可有可无的‘宁’？！”
如意急忙向四周警觉地看了看，见没有他人才轻声提醒着。
“娘娘呐，慎言。”
温婉宁脸上一阵苦萋。
如意自然知道一向温柔大度的自家娘娘，怎么会忽然发起这样的牢骚。
但她不认为是孟千佑薄情寡义，因为太怀恋顾飞袂而怠慢了自家娘娘。毕竟顾飞袂已经死了这么久，再有什么爱恨，身为皇帝再记挂着也只会显得小气。何况自家娘娘与皇上之间就算说曾经，也是真心互相爱过的；
恐怕只是因为“和亲”之事，孟千佑冒冒然地应下，却未思及自家娘娘的意见。到后来，却应承着有“后招”，但娘娘心中自然是愤懑，应对孟千佑脸色也自然不会太好看。孟千佑到底又是皇帝，又怎么会习惯看人的脸色？即使是心爱之人，也索性不看了。
所以说情侣之间有了矛盾不沟通却冷战，矛盾只会越来越大呀。
如意轻轻摇头，在心里这样感概着。
“全都撤下去，本宫没有胃口。”
温婉宁没再发着牢骚地抱怨，但这句话却也是略有些生气地说出来的。她陪着孟千佑这么些年，在皇宫还没有想到“恃宠而骄”怎样怎样，如今却也要“慎言”了？
孟千佑对她的爱，果然是分毫也没有了！
